牵我的手温热有力,自那掌中依稀传递过来的热度,灼的我指尖生疼,十指连心,连胸口都似堵塞了般痛楚,胸中大恸,眼中蓄满了泪意竟想着那句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迷迷糊糊,理智忽被冷风吹醒,那是梦,那些莫名的感情都属于红衣如玉的,而非我的,我喜爱之人是官然,不是凤,不是眼前这个类似于凤的莫冉楼。
“怎么了?”莫冉楼回过头来,凝神于我,语间淡淡的关怀及温柔。
我藏起眼中迷离的惶惑,敷衍的笑:“没事,只是在想,此地在何处,离翠倾亦有多远?”
“为何总想回翠倾……?”他欲言又止,旋而平静了些情绪,淡淡地问。
“为何回翠倾?”我呢呢了重复,眼神略显迷茫,半响痴痴道:“莫冉楼,你可知我所想,原以为的轰轰烈烈是多么滑稽,细水流长未免不是福气,莫冉楼,我想平静下来,想豁达下去,现下,我只想在某处获得安定,有属于我与官然的家,我不想与他再分开,亦不想再承受那种担忧……”
“官然……官家遗孤,龙在青之子?”他略微侧头回眸于我:“你当真喜爱他?”
“是,有人给予关怀,给予安抚,给予需求,我又怎会不喜爱,莫非是无心无肺亦无感觉,想你高高在上,养尊处优自是无所需求,说了,你也未必会懂,到是我多嘴了。”渭叹了声,我低头呢呢,思绪恍惚,有情人当真不能相守吗?幸福似是触手可及,却只是水中影,镜中花,如此遥远,如此难求。
他目光深远,面庞极为冷淡,唇角的那抹笑容也消失无踪,只定定注视着我,似是命令般:“莫要喜爱他,命不该此,你们毫无结果。”
我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如此断言,瞧他如此俊美温文,心肠竟如此恶毒,心中剧烈激荡,我忿恨地甩开他的手,纤指戳向他的胸膛怒道:“姓莫的,你是什么意思,看人心伤,你很愉悦吗?看人分离,你很畅快吗?看人异地相隔,你当真如此幸灾乐祸,冷漠无情,你这人忽冷忽热,真是变态,跟小二不分上下!”
他猝不及防攥住我的手臂,目光凶狠阴冷,自齿缝中迸出的咬牙切齿:“莫要将我与之混为一谈!”在注意到我错愕的目光,手掌加重了些许力量,压向我的脑勺,耳畔沉稳的心跳,听到他在头顶的嗓音:“一切天定,挣扎亦是惘然,种下的因便有怎样的果,顺从天意吧,如玉。”
听他唤我的名,我瞠大杏目,心中剧烈跳动,半是惊悚半是狐疑,勉力自持压下那抹惶惑不安,紧蹙了眉头道:“你似是知道些什么?有因才有果,你说出那个果,便是知道那个因,你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玉珠串又是何物,这一切毫无头绪,更是莫名其妙,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不,我不知道。”他唇边终于浮起极浅的笑容,纵是笑容,也是飘忽不定的。
“骗人,你明明是莫冉楼,怎又变作了凤,明明与常人无异,头发却能变色,脾性也喜怒无常,当真是诡谲可笑,此话只说一半,另一半留作何用,相处几日,意还是如此神秘,你到底想怎样,要说因果,你首当其次便有古怪!”只念着他断言我与官然无法厮守,语气不免有些咄咄逼人,亦带了些尖锐的刺探。
“凤……你可知风是谁?”他凝眸顾我,眼神深不可测,碧色的眸子似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怔仲的睨视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须臾垂下眸子,缓缓道:“不知。”
他漫不经心地笑,重牵了我的手,语带玄机道:“那又何必再问,现下,我亦无法确定,以后便知。”
虽不明白他的意思,却释然,时间是一切的磨合剂,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吧。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掌心空落,我才抬头看到横立在面前的石匾。
“玄武镇?”我仰头一字一顿道,蓦然回首问他:“这是何处?此镇你熟吗?我出逃太过急躁,身上并无银两,这可如何是好,真要露宿街头吗,这下好了,救兵尚未赶来,你我便饿死街头了。”
他注视着那横匾,一言不发,许久淡然回笑,抚了抚我的发:“有我在。”
因那笑容的坚定,我当真安了心随他进入小镇,身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亦拉的很长,暗暗的交叠。
已是黄昏了,腹中饥饿难奈,只是不敢表露出来,现下不比以往,怕给他添麻烦,只隐忍下去,只抚着腹部温柔道:“乖宝贝,妈咪也很饿,不过,很快就会有吃的,先睡一下下,以后妈咪发达了,定会大鱼大肉好好犒劳你,现在要学会忍耐……”
这小镇很是古仆却也别具一格,装璜很是纤巧细致。
一路走来,也不过是黄昏,路上行人已非常稀少,不像我翠倾的繁华,连走几个巷子都渺无人烟,偶尔遇见几个行色匆匆结伴行人,也都是避我俩如蛇蝎。
每遇见人,便暗喜的想上去搭话,却都被我自以为灿烂了笑容吓跑,由如见了鬼魅般撒开腿一溜烟就跑没了踪影,让我好生气恼,想我殷如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笑再为恐怖,也算是美人笑,居然逃的如此狼狈,莫非我脸上写了母老虎三字?
每此情景便是如此,实是忍耐不住,便揪了莫央楼从容的身影,抱怨道:“这玄武镇好生奇怪,见人就跑,这算哪门子待客之道,我脸上也无吃人二字,不过就是去打听问个路,那些人便被吓的屁滚尿流,似我吃人不吐骨头,我何时有这等本事了?”
“你不饿?”他答非所问,却意有所指,眼神定定瞄着我咕咕叫唤的肚子。
“还好啦。”脸孔瞬间熟透,只得捂着脸讪讪地笑,也忘了那诡谲的古怪。
“天色已晚,先寻得住处,再作打算。”他不容置疑拉我便走,奇怪他牵我竟如此顺手,如此理所当然,我却无反抗的理由,只得跟随他的步伐。
随他在一处倚水而立的楼阁停下,这客栈叫客来居,并无多奇特,也并不曾在意,只在身后拉扯他,唠叨道:“莫俊男,我可毫无钱财,随便采摘些野果裹腹便好,在客栈吃霸王餐下场会很惨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忍耐几日便到了!”虽然,我也想鱼肉百姓,呜呜,我是良好市民,要控制,要忍耐!
“谁呀?”有气无力的嗓音,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探出一张如菊花盛开的脸,那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岁月痕迹,颤颤噤噤的身影哆嗦着,像一刻便倒地不支。
我亦躲在莫冉楼身后,只露出双眼,夸张地盯着那张脸,一个寒噤,对上老人浑浊的目光,如被针刺,我惊悚了缩回了脑袋,不敢再看,暗暗扯着莫冉楼的衣襟:“姓莫的,我们不要在此处休息,好可怖,年龄这般大了,都老成妖精了还开客栈,难保会做出不是人吃的东西,还是快些走吧,莫冉楼,好不好,我们离开此处吧?”
他眼底隐着一抹笑意,淡淡戏调:“你在害怕?所怕何物?是鬼怪亦或是妖物?不过只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何须惧怕若此,你我方有一日也会这等模样,莫不是待那时年轻人指着你也说妖精?”
我微微一愣,须臾为之气结:“姓莫的,我是为你好,你我空无一物,人家风烛残年,到时还得用棍棒将你我哄出来,不丢脸吗?不吃力吗?你巧言令色说了一堆意有所指,就是想说我是妖精!”
他轻巧的笑开来:“谁说空无一物,不是还有你?”
“我?”心中一震,面色已然僵住亦退后了几步,不能置信道:“莫冉楼,难道你想将我卖掉?”也不待他回答,我咬牙切齿道:“姓莫的,你果真是奸商,奸商,奸商,无奸不商,这话怎说的如此顺溜,先前我不信,现在当真心服口服,姓莫的,你居然打女人的主意,你,你不是男人!”
眼见他逼近,我步步后退,慌乱道:“别过来,不然我将你的恶行都抖落出来,我会叫的,当真会叫的,别在靠近了,离我远些……”鼻间嗅到淡淡清爽的味道,正想大吼,便被一双手捂住了口鼻。
莫冉楼在我面前停住,眸中掩不住的笑意:“莫慌,怎会轻易将你卖了,就算卖了,也无人会要,只是见你发间珠簪由玉制成,价值不菲,想先抵用罢了,待人寻来再为你赎回。”
“说的什么话,真是难听,现在将你卖了,拍卖一文钱也无人会要,我比你值钱多了,我能洗衣煮饭生孩子,你可以吗?买你回家当爹一般供养吗?”他竟将我说的一无是处,当真气人,我只得用手指戳他,同样鄙视回去。
他凝神着我,微微发怔,嘴角淡淡勾出一抹邪气的弧度:“玉簪给是不给,多说无益,不答应当真将你卖了。”
“你!”我对他真是毫无办法,他这分明是乘火打劫嘛,但情形所逼只不情不愿将盘发所用玉簪如数拿下递给他:“早说嘛,我都不曾注意,哪里知晓它的价值不菲,只以为盘发所用,竟不知你平日温文尔雅,竟也会戏弄人。”
庆幸小二赐予殷如玉的头饰都由为昂贵,毫不吝啬,不然,非得风餐露宿与乞丐为伍了。
莫冉楼颔首浅笑并不在意:“进来吧。”
我朝他扮了鬼脸,蹭着他靠近那类似枯树皮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