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凉了。
酒也醉了。
牢房,还是要蹲。
等到阿全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右脸疼的厉害,伸手一摸,疼的更是厉害,还有淡淡血迹。
“莫要再抠了,抠不掉的,是墨刑。”
阿全这才发现隔壁牢房关着一名女子,头发蓬松,不过依稀可见脸上也刻着字。回过头发现陈大海就睡在自己的身后,休息本不足,又喝了一坛酒,陈大海现在并未醒过来。阿全清晰的看到,陈大海的右脸刻着“贱奴”二字,想必自己的脸上也是刻的此二字了。
阿全本想走过去与女子说上几句话,没想到女子有意的回避了他。径直走到了一处黑暗的角落,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地上画些什么。
冷静下来,阿全开始担心起外面山寨的那帮年轻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罪?又或者铁鹰他们是否赶得及时了。切不要像自己一般赔了夫人又折兵,落得这个下场,就算是反抗,也一定要逃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阿全紧握住牢房的立柱,使劲摇了几下,立柱只是轻轻晃动了两下。
“没用的,不要白费心机了,这可是长安最坚固的牢房,就是炸,也不一定炸的开了。”
这时候,躲在角落的女子又走了过来,刚刚好像可以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并且刻意地将头发遮住了右脸。
如此一个清秀的女子,阿全发现女子腹部微微隆起,似乎已经怀孕了。
女子见阿全盯着自己的腹部,语气中有点不高兴。
“休得放肆轻薄!只不过是腹中有子而已,何至于这等表情?”
其实阿全并未盯着女子观看,只是看到女子怀孕,这才想起陈大海妻儿为何被杀的缘由。当初就是因为孙懋掠夺孩子被发现所致,现在牢中又多了一名怀孕的女子,阿全忍不住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听得女子如此评价,阿全辩解道。
“姑娘莫要怪我,只是看到姑娘如此,勾起了一些尘间往事罢了。我绝无轻薄姑娘之意。”
女子本就对阿全无恶感,只是长期被关于此,心中的防备比往常人要更加强烈一点罢了。
“嗯,我也知道你不是坏人,定是受了冤枉。说实在了,关在这里的哪有恶人?都是被冤枉的了。昨夜大风,依稀听得你所做诗词,觉得甚有道理。没想到公子竟然还是一个读书人。也怪我云梅一时冲动了,还望公子莫怪。”
在牢房之中竟还能听得诗?这倒是让阿全十分的纳闷。
“云梅姑娘谬赞了,只是阿全有一事不解,云梅姑娘被困在牢中,如何听得诗词?”
此刻,阿全全然忘记了自己脸上的字,似乎寻到了一丝自救的办法。
云梅掩嘴微笑,指了指牢房的一端,原来在牢房一端有一个小小的风口,之前一直未注意,此时注意了,才问得一阵阵恶臭传来。阿全靠近了风口,隐约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微风轻拂,传来令人作呕的臭味。只是这风口设计的巧妙,阿全与云梅关在相邻的牢房,中间用立柱隔开,只是这风口却是用实心墙分隔成两个,成年人仅能勉强穿过半个头了。
“是不是很好奇这外面通向哪里?”
阿全刚想问起,云梅先说开了。
“这外面是暗沟,长安城里面很多污水都是通过这条暗沟,所以才会有流水声了。既然是污水,那这臭味就会连绵不绝了。这个窗子一大半埋在暗沟里面,跟外面隔着一条缝,平日里外面都是重兵把守。所以,昨夜你们在外面狂饮作诗,我都能听得真切。”
原来如此,云梅继续说道。
“有一点忘了告诉你,每当有人砍头的时候,我们都要去看的。我已经看过十余人砍头了,不过你们还好,要送到开封,不会在这里被砍。在这里被砍是连一具全尸都没有了,砍完运气好点把你扔进暗沟,运气不好晚上就让野狗子叼走了。”
阿全透过细缝,努力的朝外看了两眼,只见得好多双脚,就是一阵灰尘迷了自己的双眼,咳嗽不止。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看了也是白费,我都在这里看了三个月了,还不是这样子。”
两人又过了实墙,阿全发现云梅的眼中充满着绝望,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即使现在要斩了她。
“云梅姑娘,你因何至此?”
阿全问得很小心,云梅的触动却不小,刚刚如同木偶一般的云梅反而恢复了一些生机。
“唉,你是第五个如此问我的人了,前面四个都没了全尸。我原是宫女,靖康元年趁着金兵攻打开封之际,我趁乱逃了出来,回到了长安老家。本想安安静静地找个人嫁了,相夫教子过日子。只是没想到竟是所托非人,三个月前认识了一个叫做孙懋的男子,出手阔绰,又识得大体有见识。我想这也就是我寻找的男子。只是没想到他竟是不忠不义之人,在我怀了孩子之后找到官府的人说我是出逃的宫女,官府就把我关到这里来了。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怀的可是他的骨肉,他怎如此冷血无情!”
又是孙懋!
阿全依稀记得金兵在即将攻破开封的时候,宋钦宗曾秘密以金作女,卖给了当时的金太宗完颜晟。只是现在依稀是八月,金兵围城也是十一月的事情了,现在按史记载应该在攻克太原地带才是,怎会这么早就掳掠小孩?不是应该抢女人么?抢小孩又是何意?
“孙懋?此人原来与你还有过节!”
云梅心中起疑,追问阿全。
“你知道此人么?能否与我说说?他只跟我说他家世代经商,又见他出手不凡,便也没有了怀疑。”
阿全看着眼前的女子实在可怜,便简单的说了一下孙懋所做的恶事,至于是谁,最后的什么决斗也都全部省略了。本想说着孙懋其实并未死,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陈大海,便又忍了回去。
“原来如此!原来是官吏之后!我早就应该想到才是,只怪我当时爱他,恋他,也就没有过多的怀疑。我还说怎么如此简单就把我送进了死囚大牢,我虽是逃脱出来的宫女,却也不至于死,只是遭受一顿皮肉之苦罢了。也对,只有这官吏才有这等关系了。没想到这贼人竟是如此的作恶多端!”
云梅紧攥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一个女人,为了男人付出了一切,回过来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而且这个男人还对自己下了毒手,那这个女人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了。阿全想要安慰一番云梅,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云梅姑娘,那你曾见过孙懋像我刚刚说的这般掳掠小孩?”
“小孩?”
云梅陷入了沉思,不自觉的在牢中来回踱步。
“我曾听得许多小孩的哭声,不过是在一辆马车里面。”
“可知马车通往何处?”
阿全心中欣喜,急忙问道。
“具体地方就不知道了,不过那条官道是通往东京开封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