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夜里没有灯红酒绿的喧闹,在明月暗淡的日子里,黑暗便是夜晚的全部。
今夜恰逢月华洒落,夜愈深,月愈亮,整个转附山都被照亮了。每当明月高升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想要借景抒情,或悲或喜,或乐或苦,同一轮明月不同的情绪。
此时,身躯僵住的陈馀则是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看到了数张熟悉的面孔。有他最信任的舍人,有被他寄予厚望的同乡,还有他的侄儿陈释......他低垂着头,看得很清楚。这一张张面容已经凝固了,也渐渐冰冷下去。
浓郁的血腥味在刺激着陈馀的鼻腔,他看着脚下一具具尸体,久久不能言语。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与他关系最好的几个人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了,还就在营地的不远处。
陈馀见多了鲜血,缓过神后,只能默默地把所有的尸首并排摆在了一起。细细观察,每一个人都被利刃穿心一击毙命,他们死法一致,并无差别。而陈馀敏锐的发现,每人的致命伤口都是后心大过胸前,脸颊两侧也是带有明显的压痕。
不难想象,他们都是兀然被人从身后偷袭穿心,而后被捂住了嘴巴,最后倒下。
此地距离营地不远,完全是负责盯梢的弟兄所能观测到地方,陈馀有些想不通什么人能够悄无声息的夺去了他们的性命。
要么是敌手凶悍缜密到了极致,要么就是被信任之人背后捅刀子。
不论陈馀如何暗示自己,可他内心深处却是不住的相信后者。
状况不明的深夜里,陈馀独自一人无法处理好这数具尸首,他想要回去营地探明实情。临走前,他看了一眼陈释。陈释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虽说陈释除去有些蛮力外并不算优秀,甚至是让他费心不少。可血缘一事自是天注定,亲人终归便是亲人。
往后,他陈馀也就算的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他正欲转身离去,却是恍然发现陈释的左手攥拳似乎有些反常。
陈馀蹲下身子,看到陈释拳头里貌似攥了什么东西。陈馀心中一沉,费了极大的气力方掰开陈释紧握的拳头。拳头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唯有一小块普普通通的布料,这应是陈释临死前从凶手身上撕扯下来的。
仅仅是这么一块衣料,陈馀根本无法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他把衣料收好后,开始走向营地。在林中骤然碰见如此悲惨之事后,陈馀的心境反倒是平静了不少,也不知为何,他已经没有那种急切想要奔回营地的强烈欲望。
姣姣月色下,陈馀走的有些慢,心中没由来的响起了一个人的言语——刎颈之交么......
转附山山脚某处的一间茅屋中,十余人脸色不一,尤其以困惑和凝重居多。
“老大,你说那些秦贼究竟是为那般?大半夜的调集一大批人马将我等团团围住,却是什么都不做直接就跑了?”
这是原来最想要拼命突围那人,他行事向来鲁莽,所提的建议众人也习惯性地不采纳。而此时的所提出的疑问,却是代表着屋内所有人的心声。
原因很简单。在不久前,那上百名气势汹汹的秦人居然莫名其妙的就离开了。那些秦人被张耳推测为咸阳宫的随行侍卫,他们出现的神秘且迅捷,离去时也是古怪匆忙。
白天屠杀了百名孩童,他们便预想过会引来秦人的怒火,却是不料才刚刚入夜秦人就找上门来了。更令他们不解的是,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甚至准备拼命突围时,秦人却是莫名的离开了。
一切事情都透露着古怪。
茅草屋内一片寂静,屋外忽的有人闯了进来。
“报!陈馀首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