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当活生生的事实直接摆在众人面前时,其震撼人心的效果远非空口无凭的一两句话所能达到的。
一众黔首在惊异中渐渐安静了下来,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嬴泽。至此,再也无人会对嬴泽表示怀疑。如此一番手段顿时就镇住了场上所有人的心神,他们只能在感慨英雄少年的同时,期待着嬴泽的下一步举措。
扶苏微微一笑,执笔于竹简上写下:杀猪举灰,破案伊始。
在嬴泽的质问下,柳青青神色颓然,竟是无言以对。而嬴泽却步步紧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罗柳氏,你是否想说自己并不知情,不知晓罗富在烈火焚烧前就已死去?”
柳青青身躯莫名一颤,似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即对着嬴泽连连点头,“对对对!民妇不知情,并不知晓夫君已被贼人所害。”
见柳青青如此表现,始皇帝默不言语,又是看着自己这个痴愣了十五年的皇子,目光有些复杂。而他身后的蒙毅则是黯然叹息:愚蠢,哪有主动步入敌手陷阱的道理。
已经渐渐掌握审案节奏的嬴泽,不紧不慢,“传证人。”
一名年轻男子被侍卫带到了公堂之上。此人一出现,柳青青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眼眸里带着恐慌。
“这人不是城东药铺的圆小子嘛!怎么,难道他也与此案有关?”
“不会吧,圆小子性情挺好的呀,对家中老母也是蛮孝顺的。”
“人心难测,还是看看那小公子如何断案吧。”
在纷纷议论声中,药铺伙计噗咚一下跪倒在地,“前些时日李公子的舍人李季来药铺找到我,吩咐我要反复叮嘱罗柳氏注意用药事宜,以及过量用药的后果。小人想着此事并无甚影响,恰巧家中老母患病急需钱财,小人一时猪油蒙心,便收下李季的钱财,做了此事。其他的事情,小人一概不知,还请使君明鉴啊!”
在嬴泽表明要参与审理此案开始,李德其实已经很识趣的不准备插手,全权交由嬴泽处理此案。如此,这棘手的案件不论结果如何,始皇帝都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本想高高挂起的李德,此时神色一怔,喃喃自语道,“李公子?哪个李公子?等等......李季?!”
刹那间,一丝寒意从脚底透上心头,李德本能地察觉到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一个可怕的方向发展。他恍惚间想起前几日刺杀始皇帝的反贼中,有一贼人名李季,而他府中也有一个叫李季的仆役。
天下姓李的多如牛毛,排行老三的也都叫季,或许这只是个巧合吧。
李德在心中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可他越想越是心慌。若这李季当真只是同一人,那么依照秦律,家中藏有贼人知情不报罪当连坐。即便不知情,身为一城县令的他也有失职之罪。
在李德思绪万千之际,嬴泽出言提醒,“李县令,接下来还是由我来吧。”
“治狱就劳烦十三公子了。”李德面露感激,不论如何考虑,此时他都不宜再插手了。
嬴泽点了点头,“你是否多次明确告知罗柳氏,那用来调养罗富心疾的药方,必须按时按量服用,若是过量则可能会危及性命?”
药铺伙计点头答是,“这一帖药罗柳氏每次都会来药铺购买半个月的分量,如此已是一年多了。也正是如此,李季当时提出那般要求时,小人不成多想就随口答应了。”
“嗯,没你事了。你暂且候着吧。”嬴泽回身看着面无血色的柳青青,“罗柳氏,按照你到药铺买药的记录,以及在你家中发现的剩余药材。本公子只想问你,为何本该半月时光方能服用完的药物,在短短的数天后就所剩无几呢?药材何去?你可有辩解?”
“民妇.....”柳青青哑口无言。
至此,柳青青以药毒害亲夫的事实呼之欲出,堂下一阵嘘声,骂声四起。李德心中暗暗松了一口,而一旁的罗奇此时蓦然痛快的大笑着,“哈哈,果然是你!你个贱妇,就是你害死了我兄长。”
按理说本案到此也就结束了,不过嬴泽此刻并没有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正在肆意痛骂的罗奇。
“罗柳氏这边完了,你呢?”
嬴泽的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所有人霎时静了下来。
“我...我...我如何了?”罗奇一脸愕然,结结巴巴的看着嬴泽。
“如何?你那存放于家中半夏秫米汤是从何而来的?你和李季前不久可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啊!”
罗奇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猛地又是向前一趴,立即跪在了嬴泽面前,“小公子饶命呀!我当真没有给兄长下毒!”
“说吧,把你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嬴泽方才一系列的举动,早已让罗奇震撼不已,他丝毫不怀疑嬴泽能将他所有的事情审个清楚明朗。
与其胆战心惊,倒不如直接交待实情。于是罗奇便开始吐露事实,“因为那李季曾帮我偿还赌债,我便与他称兄道弟。后来他拿出那帖半夏秫米汤,说那药方可治疗兄长的不眠之症,借此药方便可讨喜兄长,我也就能让兄长多给我些钱两去赌多两把。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无意听到那李季和李公子在商议,说那半夏秫米汤单独服用无碍,可一旦配合着兄长那调养心疾的药物则会药理相克,严重时甚至有性命之忧。”
“我......我犹豫再三,始终没能下得了手。后在那天夜里回去时,发现兄长屋中大火燃起,也恰巧看见了一名雄壮的男子和这贱妇在谈话。在我的大喊声中,那男子立即奔跑逃走,了无踪迹。后来在我思量前因后果时,这贱妇竟是率先报官,我便觉着这贱妇极为可疑,也就跟着报了官。”
罗奇的一番陈述,令人一片哗然。其中最让人震惊的便是罗奇认识那李季,而意图谋害罗富的的幕后凶手,竟然可能是现任县令的独子李浩业。
嬴泽对罗奇的说辞疑信參半,这与他之前的猜测有所偏差,但并不影响其继续审查下去。嬴泽先是看了一眼堂上那脸色苍白的李德,再是吩咐一旁侍卫,
“把李浩业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