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一连三日,赢泽都会在锦绣布庄待上大半天的时光。一席红衣的白雨黎教他识记魏国文字,而赢泽则是陆陆续续绘制了近三十幅服饰木简。其中既有汉代礼服的褒衣广袖,魏晋时期的华袿飞髾,也有盛唐流行的齐胸襦裙,甚至于民国时期的短袄套裙也被赢泽绘制而出。
人生的奇妙之处便在于,有些人相识了一生到白头却犹如新识,而有些人不过相识数日,便可诚心相待相交甚欢。
显然,此时的赢泽与白雨黎是后者。
“雨黎,这魏国文字本公子已习得七八。若只是这样的话,你可就不能再骗到我的简图咯!”
白雨黎听闻此言以红袖遮颜,拂袖过后,竟是露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公子好生无情耶,可是忘了小女子这几日的呕心沥血?若不是小女子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的教导,公子即便是圣人在世,怕也是有心无力不识楚体吧!要不...再多画几幅?”
“没啦没啦,腹中墨汁早已空空如也。”赢泽拍了拍肚子,耸肩托手表示再无存货。
少女瞪着美眸微笑注视着赢泽,不言不语,分明就是在说你继续装。
“不信?”
“昨日公子曾说过一句话,可还记着?”
“什么话?”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额...我不是糟老头子,此话不作数。”
“那...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句可还行?”
......
几日下来,两人更为熟知,些许玩笑话儿也是时有流出。
曾以为气质端雅的白雨黎可能会过于矜持,一旦接近便会让人心生无趣。可真正相识后,赢泽霍然发觉,二八年纪的白雨黎其实远比他所想象的要有趣得多。其处事待人端庄有礼,性情中却仍带着少女的俏皮,还对行商赚钱有着非凡的执念,是个有趣的小财迷。
越是相处,赢泽心中的那个想法便越发强烈。
“嗯,好吧。其实还是有几件特别之物可绘制,而且若不出意外的话,此物有大利可图。”
赢泽说话间摩挲着下巴,似在犹豫着什么。而对面的少女却是双眸一亮,唰的一声,熟练地将数张木简排开置于案几之上。
“真要画?”赢泽神色带着些许古怪。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许反悔!”
白雨黎咬着下唇,美眸里尽是渴望。少女心中满是嘀咕:有大利可图的衣物,若是放过,会遭天谴的!
见白雨黎如此热切,赢泽也就不再犹豫了。
手执毛笔,墨染木简,片刻之后,一幅简图业已完成。而赢泽并未就此停下,一口气又是绘制了三张。
心无旁骛的赢泽丝毫没有意识到,随着他的落笔,一旁的白雨黎俏脸愈发滚烫,红霞升起。
最终,赢泽在绘制完六幅木简后方停了下来。看着木简那流畅的线条,赢泽不禁为自己进步神速的画工赞叹,满意之余直接就出言介绍了起来。
“嗯,这个叫肚兜,这个叫文胸,还有这个好像叫...…丁…子裤,这东西好像算是闺中情...”
唰!
赢泽话尚未说完,眼前一晃,案几的木简瞬间消失,随后再是一抹红芒闪过,嘭的一声闭门,佳人已是躲进了一间厢房。
这一系列的动作快到惊人,赢泽连眼睛都没有眨,少女便已消失不见。怕是世间绝等武艺,也不过如此。
“秦...秦公子,我身子有些不适,你请回吧。”
屋内传来的话语令赢泽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啊咧?身体不适?这速度迅猛更甚于虎豹,怎就不适了!完了,刚才画的太嗨没停住,这些东西太惊世骇俗了。好形象全毁了呀!她肯定是讨厌我了。
赢泽望着那紧闭的屋门,欲言又止,一番犹豫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后院。既是失魂落魄,也是脚有些发麻了......
屋内背靠木门的白雨黎双手紧捧着木简,脑袋有些发晕,俏脸更是红得发烫。
这些衣物未免也太羞人了吧,好在他没瞧见我的模样。他对此些衣物如此满意,莫非是想让我穿给他看...哎,羞死人了......
捶胸顿足的赢泽离开锦绣布庄后,脚不麻了,胸腔郁闷之气却是更甚了。此时的他唯有希望白雨黎冷静后会原谅他的唐突。
“秦公子,且慢!”
身后一名中年男子叫住了赢泽。此人后背微驼,双眼狭小,留有一撮山羊胡须,颇有一番奸商模样。
赢泽转身见到此人,立即拱手问好。原因无他,此人名白徐,乃锦绣布庄的主家,更是白雨黎的仲父。
“秦公子,实不相瞒,雨黎这命苦的孩子年幼时父母双亡,虽是衣食无忧,却闷闷不乐多年。这几日雨黎笑得极多,想必是因为有秦公子的陪伴。”
白徐捋着山羊胡须,重重的叹息道,“兄长不幸过逝后,我视雨黎如己出。而今见她如此开怀,我甚是欣慰。倘若你们往后真走在一起了,还请秦公子定要好好待雨黎。”
赢泽神色肃然,郑重答应。
“对了,雨黎面子薄,刚刚托我给秦公子传个口信,明日日中后邀秦公子一同游玩昌国城。”
“好,明日定准时赴约。多谢了。”
赢泽迷迷糊糊地道了声谢,连白徐何时离开亦不知晓。
游玩?她没有生我的气耶!妙啊!太妙了!
一路蹦跳归去,赢泽高兴得像个吃了蜂蜜的孩子,既甜又乐。
回到住处,正想着明日该如何好好表现的赢泽忽的发现自己屋内多了两个人。
“十三。”
“十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