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岳追着元柔两天,一直想把铜镜要回来,没有铜镜,实在是心发慌。
而且不知道阙云客那家伙还好吗?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体会过屁民有多辛苦的封建贵公子,肯定分分钟被现代职场规则教做人吧!
事实上,谢连岳的猜想,只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阙云客确实处处发挥了他贵公子的风范,但没有被分分钟教做人,反而分分钟教别人做人。
在那次大会以后,办公室各人上交的心得体会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是认认真真就领导的讲话写了感悟,而且别人全部是电脑打印版,只有他是唯一一个手写版,写的字还贼拉好看,洋洋洒洒三大页行云流水的行楷,比同事小妹买的字帖还好看,瞬间就掀起了一股“膜拜”浪潮,让他成了领导眼里最“认真且务实”的楷模。
每天阙云客上班的时候,都能看到布告栏贴出来的自己的心得体会下面一群拜读的人群,甚至外单位知道建工集团竟然出了个才子,都纷纷慕名前来参观。
这在建工集团历史上可真的不多见。
“好!这位同志做得很好!不仅体会谈得有真情实感,而且文采斐然,提出的关于简化行政事项,提高行政效率的建议也很中肯嘛,这正是我们一直要求的‘转作风’的关键嘛!咱们建工集团就缺这样认真、较真,又敢于提问题的同志啊!马上草拟文件,就他的建议开展讨论活动!”
党高官邱雄对他大加赞赏。
周乾作为办公室主任也赶忙点头附和,其实心里直犯嘀咕,谢连岳这家伙在办公室明明一向最懒了,尤其是对于这些不过是“走走形式”的工作,更是懒得动手、懒得动脑,这次怎么偏偏被他抓住机会,还表现到领导眼里了呢?
而且不仅如此,这家伙最近还狗屎运爆棚,竟然能让毕萦女神跟他谈笑风生!
难不成他生个病,反而时来运转,桃花运和事业运都要来了?
其实阙云客在现代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诗文和书法两样,换成别人,不会开车、不会电脑、外语白痴的人,无异于一个废物。
但是事实上在现代社会,会开车、会电脑、会外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他会的那两样才是最稀缺的。也难怪他能一鸣惊人了。
总之,谢连岳失去铜镜以后,正式开始了他们两个“失联”的日子,各自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与阙云客“失联”第一天。
谢连岳几乎一夜没合眼。每次都是他刚朦朦胧胧睡着,就梦到阙云客在向他求救。
梦里那张脸一会是自己的,一会又是阙云客的,简直让他不胜其扰。
好几次翻身差点掉到地上,最后无意间摸到枕头下的玉佩,才渐渐安稳下来。
那玉佩手感确实比铜镜要好,触手生温,而且元柔贴身佩戴了很多年,他总恍惚那玉的温度是元柔的体温,一时心旌摇荡,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不知什么时辰,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准时响了起来。
“少爷!少爷起床了么?有客人来了!”
“什么?谁?”
谢连岳迷迷糊糊听见小丫头青儿在喊。
“少爷,南沙郡王来了,在客厅等您呢!现下老爷下了朝,正在陪着。您赶紧起来梳洗吧!”
“现在几点了?”
“几点?”
“哎呀!什么时辰?”
“辰时刚过一刻,您快点起来吧!奴婢给您找好了衣服,打好洗脸水了!”
谢连岳从床上翻下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趿拉着一双只有鞋底和半个鞋面的“鞋子”就去开门了。
那是谢连岳自制的“拖鞋”,是继他设计的穿在宽袍大袖里的“T恤衫”之后的又一发明,如今再次悄悄风靡整个阙府的下人中间。
大家一致认为这样式的鞋子穿起来既方便又凉快,少爷还真是心灵手巧。
“少爷,快点吧!老爷已经给南沙郡王换了两遍茶了!再不去老爷要生气了!”
青儿和四儿一起进来,一个服侍他穿衣,一个服侍他漱口、洗脸、喝养生茶。
“唉,南沙郡王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来啦?他说了什么事了吗?”
“奴婢不清楚,不过听了几句,好像为的是去参加一个什么宴会……”
“啊?这么快?”
谢连岳突然想到前几天南宫续来阙府找他的事。
昨晚才答应元柔要去交际应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谢连岳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前厅。
前厅里,阙胜正陪着南宫绪干巴巴地说话。
“郡王光临寒舍,客儿却如此无状,阙某惭愧,怠慢郡王了。”
“诶,伯父客气了。本王与客卿相交日久,知道他什么脾气秉性,想来一定是有事绊住了,才一时来迟了。况且本王常来阙府叨扰,伯父不嫌弃就最好,何须自责?”
“郡王说笑了,想请你来坐一坐都不能,怎么敢嫌弃呢?只怕郡王嫌弃我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也没什么好茶招待郡王啊,呵呵呵……”
“哈哈,伯父那您可就把续儿想岔了,谁人不知伯父乃是陛下第一倚重之人,有多少人想来拜访,本王也得赶早来巴结才行啊!”
“郡王切不可如此说啊!我朝臣子无数,能人辈出,上有祖相风采卓然,中有亚相叶御史可谓百官楷模,下有各位肱骨之臣共同辅佐,老臣不过是个充数的,侥幸得陛下赏赐一次,哪里谈得上‘第一倚重’了,郡王语太过了,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啊……”
阙胜口中敷衍,心思却已转了千百回。
这南沙郡王也真敢说,他自己身份地位尴尬,实在也是个尴尬人。
他是先皇的遗孤,也是当今陛下的侄儿。当年先皇驾崩之时他年纪尚幼,因此陛下才不得已登基,但他始终是先朝旧臣们心中唯一的皇位继任人选。
如今当朝陛下登基已十几年了,而且已有了两个皇子,南宫续本人也处处表现出要做一个闲散王爷的架势,但朝臣们当中仍潜藏着先朝的势力,保不准还有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因此不得不防。
尤其是现在,客儿又娶了公主,今后跟郡王的联系就更多了,这对阙家来说,既是一个机遇,也是一个考验。
陛下君心难测,自己一定要百般小心才是。
只听南宫续又笑道:“怎么不敢当,如今客卿又成了驸马,尊贵无匹,这不,京城中好几家公子都想结交他呢!以前他对这些往来都不怎么上心的,不过最近好像转了性子,本王邀他一起参加祖齐宇的宴会,他竟然没有拒绝。还是伯父教导有方,想来有客卿的助力,阙家世代传承,成为名门望族指日可待啊!”
什么?客儿竟然不再抵触应酬?还主动答应去参加祖相家的宴会?
阙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抱歉抱歉,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谢连岳小跑着赶过来,一进正厅,南宫续就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本王寻思你在那磨蹭什么呢,原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啊,甚好,甚好,哈哈。”
谢连岳见阙胜也在,连忙过去请了个安。
“见过父亲。”
阙胜见谢连岳今日穿了一领墨绿长衫,上绣云鹤九霄的暗纹,面色如玉,丰神俊朗,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他的外形条件是三个儿子当中最好的,只可惜是个内里草包的忤逆子。
不过他这样精心打扮,看来是真的决定要去祖公子的宴会了。
阙胜点头,对谢连岳叮嘱道:“你一向少出去会客,这次要去的还是祖公子的喜事,想来全京城的世家公子应该都会去的,两位皇子说不定也会到场,到时候你可谨慎点,别丢人现眼了!知道吗?”
谢连岳假装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着答应:“儿子会小心的,父亲您放心吧!”
“伯父不用担心,本王会照看好他的。我们这就走吧?宴席要开始了!”
“等一下!既然要去祝贺人家考学,我还没准备礼物呢!你准备的什么啊?”
谢连岳问南宫续到。
南宫续一愣,“本王从没给谁送过礼啊!”
“诶,那你是真牛掰,但是我总不能空手去吧!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何况我第一次见人家,还是大喜事,不讲究怎么行呢?”
阙胜一愣,这逆子今天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
“哟!厉害呀客卿!今天怎么感觉你开窍了呢?来说说,这送礼都有什么讲究啊?让本王也长长见识。”
南宫续饶有兴趣地坐下来,笑呵呵地看着他,做出洗耳恭听状。
阙胜也好奇他到底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谢连岳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一定对……”
“客儿,大丈夫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夫子没教过你吗?畏畏缩缩、吞吞吐吐成何体统?你快快说来,不过要想仔细了,切不可妄言!”
“诶,说得对错有什么打紧?不过是我们在这里探讨罢了。无妨无妨!”
南宫续赶忙替他宽心。
谢连岳想了想,心道,以后这遇事往后缩的毛病,确实该改改了。
他在办公室做过一段时间的后勤,对“送礼”这个事情还算有过一点小小的研究,随口说说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想了一想,朗声道:“这送礼有三讲究,一是讲究‘名头’,意思是要看场合、看目的送礼,有升学礼、升迁礼、乔迁礼、访问礼、留念礼等等;二是讲究‘目的’,朋友之间送礼是加深友谊,长辈送晚辈礼是增进亲情,丈夫送妻子礼是升华爱情,下属送上级礼是为深化私情,总之送礼就不外乎这些目的的;三是讲究‘对象’,针对不同性格,不同地位和品味的人,所送礼品当然也各不相同啦。这是‘三个讲究’,送礼还有‘四个规矩’,轻重得当,间隔适宜,考虑周全,体现心意,总之呢,就是既要不太突出,又要与众不同,让人家记得你,并且承你的情……”
谢连岳侃侃而谈,阙胜和南宫续听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门外有人在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