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的第二个步骤法庭调查已经结束,其中原告王芳,被告齐修,以及证人仓库看管人张大大的发言都很精彩。”
梁玉身材高挑,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袄也抵挡不住她散发的魅力:
“其中让人最为惊讶的就是被告齐修了,他逻辑清晰,有理有据的发言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才十六岁。
“从他身上我们仿佛看到了国家辩论队种子选手秦河样的影子,但这是法庭,是个讲证据的地方,发言精彩可不能一锤定音,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大家可以点击下面的有奖竞猜,您相信齐修是无罪的吗?”
镜头移开,这位一直微笑的大姐姐透露出疲惫,她不怎么关心齐修是否无罪。她只关心自己已经连续工作24个小时没休息了,只想这次庭审早点结束,回家睡觉。
但她心里还是支持齐修的,毕竟这人算是拯救了她的工作,一位业绩垫底的记者爆了一次大新闻,青城大事报的收视率因为这次庭审直线飙升!
她歇了一会,对着镜头挤出笑容:
“现在来到了第三个步骤,法庭辩论,虽然齐修口齿伶俐,逻辑清晰,但他没有律师和辩护人,所以这场辩论算是以一对三,情况到底如何,我们把镜头转过去。”
法庭上,公诉人宣读案件后,被害人的诉讼代理人,也就是律师开始发言。
这是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的高挑男子,穿着西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他迈步向前,昂首挺胸:
“我只说三点!作案动机,犯罪流程以及上次庭审结果。”
律师十分自信:
“我们并不能因为被告人说他是个好人,就认为他不可能犯罪,我们也并不能因为被告人是个坏人就说他一定犯了罪。人品和犯罪是不相干的。”
齐修脸色一沉。
“被告人齐修有很清晰的杀人动机,根据矿场老板金大全的证词,齐修和李培勤关系不算好,两人在案发的前一天,确实因为某些事起了争执。”
律师理了理领带,对齐修不屑一顾:
“对于法庭调查上,我方受害人所言的稿子与事实不符的情况,完全可以理解。细细想想,这是出于家破人亡的愤怒才编造谎言,不是为了博人同情,只是一位丈夫去世的可怜女人迫切的想要把凶手治之以法!”
“这完全是情理之中的,而且我方被害人说自己改了十几遍稿子,只能说她对待这次庭审的态度十分真切,并不能说明其它的任何问题。”
律师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笑笑:
“在被告人提出的九点反驳中,只有一点是关乎案件的,那就是合金支柱的问题,在矿场的发掘中,我们非常清楚的了解到,是有断裂的合金支柱的,被告人明显是在说谎。”
还真特么厉害,齐修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于案发经过,根据仓库看管人张大大的证词,他清楚的看到被告人偷了火药,这点就不必强调。”
律师扶了扶眼眶,接着道:
“最后一点,我想要指出的是,矿难案件去年在西三区华英分院已经由季高望大法官做出了合理的审判――”
他顿了顿,看向宋校直,鞠了一躬:
“我相信今天也不例外。”
然后把相关证据文件递给审判长,他才退到自己位置上,一言不发。
但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张律师好样的!”
“张律师帅气!”
…………
大抵都是这类夸赞的话,这位张律师叫张开禾,是青城有名的高级律师,当上律师以来,败诉只有一次!
他解决了王芳发言的隐患,又堵住了齐修的嘴,还提醒了宋大法官。
三管齐下,言之凿凿。
然后是被害人发言,王芳这次很乖,没有多说。最后是辩护人进行辩护。
但因为齐修没有辩护人,这个环节跳过,直接来到了被告人最后陈述。
这是齐修最后一次合法发言机会。
他在一号等候室看了书,知道自己只有两次说话的机会,第一次起的效果很好,但被张开禾给死死按下去了。
这最后算是破釜沉舟。
“请被告人发言。”
黄波对着齐修说了一句,但齐修没有动,他便又问道:
“你放弃发言了吗?”
声音传到齐修的耳朵里,他双手紧张的颤抖,连连吸了三口气才让砰砰直跳的心脏变慢。
“我……”
他的声音是发颤的,因为齐修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他站在这个地方,说了句――我认罪。
但今天他不想。
于是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在所有人的眼神中,在世界的镜头下说出了第二句:
“我有话要说。”
要说什么话呢?张律师嘴角不自觉的翘起,内心是嘲讽的,这么个小子犹如无根之水,无萍之木,一只手就能捏死啊。
看着直播的人,现场的人,都期待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少年还能怎么说,是像刚才那样把王芳反驳的体无完肤吗?
这可不行,张律师的话可谓滴水不漏,漏的地方也无关紧要。
“我是顶罪的!”
他抬起头,看着有些骚动,窃窃私语的人群,重复道:
“我是顶罪的!”
咽了咽口水,齐修接着道:
“我现在有点紧张,所以不知道该不该说,或者说该不该讲故事。”
人群骚乱片刻,然后是整齐划一的声音:“讲!讲!”
“那好。”齐修一笑:“金大全开发的那个矿脉完全就是三无产品,也就是黑矿。”
他挠挠头,想了会:
“这事你们可能不相信,毕竟现在网上有关金大全是仁义商人的帖子枚不胜举,但他的经营证确实是伪造的,这个黑矿在出事后才登记到工商管理局上,这一点可以很清楚的查到。”
“但我不敢说,因为这一说出来,对于官府内部一定是一场大地震,腐败这个词会带来杀生之祸,但各位观众给了我勇气,我便说清楚。”
审判庭上的官员猛地变了脸色,他们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西三区华英分院的审判,只有宋大法官似乎早已预见的叹口气。
“黑矿摇摇欲坠,发生崩塌事故很自然,那些合金支柱也是后来埋的,金大全各种找关系,各种行贿,各种办证,才叫这事找到了金蝉脱壳的法子。”
齐修指指自己,自嘲的笑笑:
“我就是那只心甘情愿背锅的替罪羊,至于我为什么要顶罪,原因很简单,我妹妹患了白血病。”
他无奈的苦笑:
“金大全说会帮我解决家庭隐患,会帮我照顾妹妹,还说会给我三百万,我走投无路才答应的,不然谁会这么傻到浪费自己的一生,就为了上法庭说个我有罪?”
台下的人只觉得今天这场审判来对了,一环接一环,像过山车似的,太特么刺激。
“但就在前天,我抉择日的前一天。”
齐修突然咬牙切齿的愤怒起来:
“金大全来到我的牢房,把我妹妹的《器官捐赠书》拍到我脸上,强迫我签了字,还把我妹妹的氧气管拔了。”
台下一片惊呼,有人义愤填膺的叫骂金大全不是人。
齐修拽紧双拳,狠狠的锤了一下案台:
“所以我发誓,哪怕今天粉身碎骨,也得把这件事说出来,叫金大全那个虚伪小人暴露在阳光下!”
他喘了几口气,稍稍冷静了些:
“至于张律师说的杀人动机,若是金大全作证的话,那就根本不成立。而仓库管理人张大大的证词也漏洞百出,我现在可以把他说成筛子,说得他哑口无言!”
他指着证人位上那个削瘦的矮个男人,喊道:
“张大大!你说亲眼瞧见我偷了火药,那你怎么不阻止?还是说你收了钱,或者受了某人的要挟才信口开河的吗?”
脑子里响起了真言点增加的提示声,又是一番唾沫轰炸后,张大大哑口无言的后退三步。
看着增加了一千多的真言点,齐修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嘴。
眼看现场的局势不受控制,法官和观众的思绪朝齐修的方向牵引,张律师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
“法庭不是比谁说的多,而是比谁说的对,法庭也不是辩论赛,而是审判台。一切都要靠事实说话,你说金大全收买了你,叫你顶罪,你就拿出证据来!”
听到这话,齐修没有被吓退,也没紧张,反倒嘿嘿笑了起来:
“证据,我有啊!”
张律师猛地变了脸色,这不仅仅关乎到这次案子的成败,更关乎到他的名声。
他沉着脸:“那你拿出来。”
齐修给他一个白眼,嘲讽道:
“我去哪拿?之前一直在监狱里,你叫我越狱去拿吗?白痴!”
张律师从没被人小瞧且被骂过,被一位他认为的杀人犯骂就更没体验过了。他的思想很简单,你站在我的对立面,你就是有罪的,就是该伏法的!
他双脸涨红,指着齐修的鼻子:“你骂我白痴?!”
齐修却板着脸:“肃静,法院可不能说脏话。”
mmp,张律师差点吐血。
齐修不理他,对着宋法官说道:
“我有录音,藏在一个地方。”
张律师呆住,底下的观众呆住。
整个世界像是变成了无声的。
过了良久,才沸腾起来。
宋法官也一愣,这小子居然还有后手,真厉害啊,他在心里傻乐,有一种看对了人的成就感。
这小子我一直艾特支持的,宋法官恨不得站出来大叫一声。
尽管他有大法官的矜持,但还是按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录音还记得藏在哪吗?”
这是大法官第一次开口说话,整个会场都安静了,所有人瞠目结舌,张律师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齐修笑笑,在一片寂静中,诚恳而又真挚的轻声道:
“报告大法官,我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