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了。
莫名其妙,猝不及防。
结婚对象是我的现役男友张斯达。
好吧,我承认这个现役男友正如媒体报道的一样与我聚少离多相见冷脸疑似情变中,我也料到这样的报道一出,瞿女士不会给我好果子吃。
毕竟在她和张家家长眼中,我和张斯达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正经恋爱关系。
尽管这样的恋爱关系,我和张斯达已经不冷不热地维系了整整六年,尽管这六年间我们只在必要的场合见面互相打打掩护,尽管我们不见面的时候彼此各种联系方式都只躺在通讯录里话也说不了两句。
我和张斯达,已经用六年的时间把对方由挚友转化成了默契而陌生的合作伙伴。
“琰琰啊,这个问题太严肃了,你得回来一趟,就今天。”洛杉矶深夜的夺命连环call里,瞿女士冷着声音在我耳边交代着。
我的右眼熟悉地一跳,一看时间凌晨三点,那边瞿女士应该在从公司回家的路上。揉了揉头发,我拨通了廖飞的电话。
“嗯?琰琰?”廖飞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上去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今天得回国一趟,初定一个星期左右,这周个人行程帮我推掉。书面工作就直接发到我邮箱,需要签字确认的部分让Michael先过目。”我起身走向衣帽间,“哦,还有帮我订一张四个小时内可以起飞回国的机票。”
“啊,好,好的老板。”电话那头似乎开始清醒了过来,几声哒哒的脚步声过后是熟悉的电脑开机声,廖飞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今早六点半国际机场起飞,温哥华转。一小时后我去接你。”
“好。”我拎出了行李箱开始往里面扔替换衣物,扔了两件我的目光落到了一件布满颜料的旧T恤上,“廖飞。”
“嗯?”
“有余琰的消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廖飞的回答一如既往,“暂时没有。”隔了一会儿他又问,“琰琰,是不是前几天的报导影响到你了?”
“应该吧,准确来说是影响到不止我一个了。”驻足了一瞬我把T恤取下一并放进行李箱里,“他来洛杉矶的时候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别管了,控制下风评就好。”
“好的。”
一小时后廖飞穿着家居服出现在了我家大门前,两个黑眼圈犹如黏在眼眶下的两朵阴云,但脸上的表情依然很专业地保持着微笑。我和他打了个招呼,憋着笑上车我问他:“廖飞,你这样疲劳驾驶,我们能顺利到机场不被交警拦下吗?”
“没问题。”廖飞的职业微笑瞬间苦了起来,“交警也不一定比我梦游的时候开得快。”
半个小时后我拿着护照在登机口和他告别。“这边就先拜托你了。”
“琰琰,保重自己。”他应承般地深深看了我一眼,最后拍拍我的肩膀把我往登机口里送了一步,“一路平安。”
凌晨五点的洛杉矶,我的胃和心都空落落的,像是怀抱里有风不断掠过,衣角与脚步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量,往里走了很长一段我才想起,我似乎忘了和廖飞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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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个小时的机程里我时睡时醒,这种在罐头里呼吸的感觉并不算好,破碎的梦境伴着偶尔的颠簸使我模糊了时间感。
那些混乱而清晰的梦里,张斯达的脸不厌其烦地出现,他哭着,他笑着,他用书和冷漠的表情隔开我,他言笑晏晏地站在我几尺外的人群里,他抱住我,他说着我陌生的情话吻住我。
挣扎间我醒了过来,空调的冷气使我起了厚厚的鸡皮疙瘩。
真是糟心的梦。我怎么可能对那样的家伙存有幻想?
扯过毯子裹住自己,我开始细细地回忆起我和张斯达互相抗争的冗长历史。
我和张斯达的相识始于一场食物争夺战,那时还是个肉团子的张斯达食量异常巨大,小学分配的简餐完全无法满足他变态的口腹之欲,于是抢夺弱小者的食物就成了每天午餐食堂张斯达的必演剧目。
其实谈不上抢夺,那时的校园小霸王张斯达小朋友只要看上了谁的午餐,就会坐到谁的座位旁,而那个被盯上了的可怜家伙,往往只会起身让出自己的饭盒。
起初我对这样的“霸凌”事件知之甚少,甚至一度认为这只是个夸张的传说,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张斯达坐到了我的旁边。
他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我只觉得对面的小男生生得十分玉雪可爱,随后拿起勺子,在他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饭盒里的饭菜。吃完我对他亮了亮不剩一粒米的盒底,说:“瞿女士说不能浪费食物,所以我每次都吃得很干净。”我笑着收拾起了餐具,“我看你刚才那份没吃完,下次别浪费了。”
坐在我身边的男孩看着我,脸涨得通红。眼里撅着泪水,男孩愤愤地起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了一句余音绕梁的“你给我等着!”
我眨了眨眼,对那句话的力量表示一无所知,心里甚至为自己贯彻并传播了瞿女士的教育理念感到一丝窃喜。
我和张斯达的第一次交锋,以张斯达完败告终,尽管当时的我还不明白自己对张斯达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怎样的巨大创伤。在张斯达之后的复述中,他说自己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寻找报复我的机会,譬如让人偷偷藏起我的课间小零食,譬如在老师必经之路的小黑板上写上我和其他小男生的名字,譬如在我体育课路过球场的时候,假装不小心把球往我脸上扔。
“你简直是个魔鬼。”十六岁的张斯达如是回忆道。
我想了想,可能的确如此,因为我的记忆里除了有段时间小零食确实有人分不到之外,都与张斯达的描述相去甚远。
小学时我和张斯达并不同班,故而他的小跟班们并不能准确地从零食堆里拿走我那一份,倒霉的往往是最后一个被分发到的同学,但其实结果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和学校分配的简餐并不一样,课间小零食总是会有多出的几份可以补上。至于小黑板上用歪斜的爱心框起来的我和小男生的名字,只是让我多发现了几个在老师办公室红着脸读检讨的陌生面孔而已。介于小学时期的张斯达球技并不算好,那些所谓冲着我来的球体,从来也和我的脸平行发展。
我对小学时期的张斯达的记忆也仅止于隔壁班一个好看的小男孩这么简单而模糊的印象,再有记忆就是我从余琰口中得知隔壁班那个小霸王张梓源转学了,迅速真实,原因不明。
再见张斯达,他已经从个玉雪可爱的肉团子,长成了长身玉立的十五岁少年。
他站在入学庆典台下昏暗的灯光里,指着我一脸愤恨地说:“是你?怎么又是你?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魔鬼!”
我愣了愣,回道:“你谁啊?”
面前的少年脸涨得通红,他愤愤地说:“哼,你不配知道。”
这一幕有些熟悉,我皱了皱眉打量起面前的男生,记忆里却搜不出这么一号人。“神经病。”于是我勇敢地说出了我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的。”说完我撞开他拦在我面前的肩膀扬长而去,只留下身后一句咬牙切齿的“你给我等着!”幽幽传来。
是真的很熟悉啊。当时的我浑浑噩噩地想着。
那个时候我没有过多在意张斯达,是因为我的心思全留在了一个叫做褚洵的人身上。
“阿嚏!”打了个喷嚏,我默念了两遍Sorry。机舱里空调的温度越来越低,我只得起身把通风口关上。打开遮光板,机舱外的阳光耀眼而冰冷地直射进我的眼睛。天已大亮,我却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