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不知从哪儿来的钟摆的声音,渐渐与记忆中的挂钟重合。
在迷糊中,李悠然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身下是那般熟悉的柔软。
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
从床上爬起后,李悠然掐了自己手臂一下,感觉上有些疼。他又掐了一下,疼得更加清晰了。
“是梦?”
李悠然问起旁边的自己。与他的面孔毫无差别,就连睡乱的头发,都十分相仿的另一个自己。
他点了点头,随即房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这里,是梦。”
卧室门上的插销仿佛活了过来,主动退出了销孔。“吱吖”一声,门便开了。同时,从门外的阴影中出现了第三个他。
“分不清现实,还是认不清自己?”李悠然沉吟。
“不,这个梦,只是偶然。”旁边的他回答说,“正是因为分不清现实,你才能窥见一丝端倪。”
“偶然?”
他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很关键的点,却表达不出那份感觉。
“宠物、情侣、肢解、椅子……”,
第三个他开始念叨一些很奇怪的词语。
李悠然虽然能够将它们串联在一起,但还是弄不懂第三个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就没有一种感觉么?”另一个他,侧着脑袋说:“所有的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层雾的感觉?”
“偶然、偶然……偶然?”李悠然反复将其念了三遍。
被另一个他提醒之后,李悠然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突兀感。
而这股突兀感,曾经出现过一次。是在他刚看到婉仪之时,不久便被震惊与害怕所掩盖。
“这……没……”
李悠然欲将心中所想说出,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表达不了。
“将偶然与必然组合起来。”
第三个他说话了,“会得到两个结果。如同字面意思,偶然的必然与必然的偶然。转成数字,就是用一去乘以小于一的数字,得到的结果必然是小于一。”
“假如这个必然变成偶然?”一旁的他补充说,“所有的常识,都会顷刻间面目全非。人类的文明就像建立在海面的树叶上,一个浪花就足以倾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还有你们是谁?”
李悠然不解,他们的话实在过于空白。
“每个人都有过追求真理的片刻时光,但因无果大多选择了放弃。我们就是那片刻时光,被你放弃的一部分。因梦境的特殊,而得以保留。”
两人同时开口,又仿佛是在自说自话,分不清谁与谁。
“彼岸、业魔、希望……”
第三个他又开始神神叨叨。
望着他们,李悠然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
“妈妈,北极星!”
在城市中,能看见星星的日子早已远去。所以,即使是这一小小的发现,单纯的孩子都显得十分高兴。
苍白的唇下,什么话也没有吐露。孩童收到的,只有一个冰冷的怀抱。
即使是在夏天,紧紧裹着毯子,都无法阻止那无名的凉意侵入母亲的身躯。
早些年,母亲的怀抱是那样温暖有力。可如今,什么也没有剩下。
据外婆说,母亲得了坏毛病。具体什么病,她却没有说。可当孩子气不过,非要问为什么的时候,得到的往往是外婆的眼泪。
孩子只好压抑着不甘,将这份什么也不知道的痛苦藏在心里。他清楚,在大人眼中,他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孩子转过身,抱住了他的母亲。尽管自己的身体在母亲面前,还是那么娇小。可这份薄弱的温度,却已经可以拿来当做礼物。
“妈妈,你以前说过的。北极星,是指路的星,也是守护的星。”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依旧没有说话。
“我想做妈妈的北极星。我会一直听话的,不要离开我。”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成了雨,无声地哭诉起来。
“不……我没有这个资格……”她摇了摇头,鼓起了心中仅存的力量。
“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重要的人。到时候,你会成为她的北极星。”
说完这一句话,母亲便晕了过去。直至停下呼吸,她都没有再醒过来。
孩提时的梦,科学家、宇航员、警察叔叔,失去了它们的见证人。它们不是被现实所打败,而是残酷地被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预想未来仿佛成了一件很可怕的事物,无论当下多么糟糕,他都能够满足。
“偶然?”
零零散散的事物之间,是不是有着一种联系?无论再怎么接近常识,时间与空间上的不连续始终存在。
眼前的场景再次起了变化,成了自家的阳台。
夜空中的星星开始闪耀,每一颗的亮度都在向北极星逼近。肉眼可见的,肉眼不可见的,整个夜空变得比白天还要亮澄。
可变亮的趋势却没有停下,世间成了熔炉。即使闭上了眼,星光依旧占据着视线。
躲进了房,却发现墙壁开始发光。不仅仅是墙壁,就连脚下的地板也难逃一劫。
星光穿透了物质,无视起常识的规律。
此时,在他现实的家中。
“柳文星,李悠然呢?”
“唉!不是,他多大的人了,你还担心?而且……”
“你别说话!”
忽然,婉仪的神情变得极其凝重起来。她转过了头,望着西面的墙壁。
“怎么了?”柳文星不解地问。
婉仪没有回答,她的身上燃起白色的火焰。
“燃烧灵性?你不要命了!”
柳文星神情凝重地说:“到底是什么事?需要预见灵来燃烧灵性?”
“太早……”她呢喃地说。
随即火焰熄灭,肉眼可见的,她的身体虚幻了许多,就连面目也变得模糊起来。
“什么意思?”
柳文星有了一丝担忧,仅仅十秒不到,她就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太早了,那对悠然来说太早了。”
婉仪的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即对柳文星说:“找到他后,让他不要碰那个东西。”
“哪个东西?还有,你自己跟他说不行么?”柳文星眉头紧锁。
“我这幅样子不方便。暂时,就不见他了。”
“只是暂时?”柳文星有些怀疑。
同一时间,未知名处。
烛阴睁开了双眼。在黑色的蛇瞳另一侧,是金色的人目。
数千万的梦境一齐破碎,今夜,冥冥之中多了许多失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