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白浩年真的去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坐上马车,马夫也不言语,一扬鞭子,马车上路了。
白浩年点了点头,说:“嗨,我还没言语呢,你就走了,你知道往哪走啊?”
马夫一愣,一勒马嚼子,把那车停住。那眼珠子噗楞楞地望着白浩年。
白浩年说:“继续走吧,我逗你的。记住,你尽管一路朝北走,最好让马奔起来,我要快,要有动静,动静越大越好,到时候我会给你加钱的。”
已是深秋季节,塞北的早上已经有了寒意。马夫穿着一件黑色的夹袄,头戴一顶斗笠,肩上披着一件蓑衣。他的下巴上留着一缕山羊胡,眉毛长得很长,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的斗笠外延压得很低,眼睛几乎藏在斗笠的边沿下。这身打扮让人感到一种西北汉子的粗狂和野性,同时也对他本人产生了一种神秘感。马夫一听白浩年提到钱字,马上来了精神,把身子在马车上坐端正了,一甩马鞭,那马车顿时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般飞奔起来,马车的后面扬起了一溜尘烟,铺天盖地的向后延伸,仿佛一条金黄色的巨龙在半空中翻滚。
白浩年心里得意极了,他一边催促马马夫快跑,一边仰着脖子大叫:“嗨、嗨,今天真他妈的痛快,狗剩,大声叫吧,这里就我们爷仨,没有别人,你就是扯破嗓子也没人听得到,想啥就叫吧,只有这样老天才会知道你的心思的!”
狗剩想想也对,于是也抬起头来,脸朝天大声喊了起来:“嗨、嗨,老天爷,我狗剩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自从我爹娘分手以后,他们都不管我了,你行行好吧,让我有个媳妇,好吗?狗剩需要有个家,有人爱呀?”
白浩年大声喊道:“喂,赶马车的,你也可以喊呐,使劲的扯着嗓门喊!”
马夫仰起头,嗓子里发出一种“嗷嗷”的声音。
白浩年说:“不是这样的,是‘嗨、嗨’。”
马夫继续喊:“嗷嗷。”
白浩年纠正说:“不对,是‘嗨、嗨’,听清楚了吗?”
马夫根本不理睬他,还是“嗷嗷”的叫着。
白浩年无奈的一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说为何我这么聪明竟然无计可施,原来是遇上了哑巴!”
正行走着,好端端的天说变就变,一眨眼功夫刮起了大风,风卷起了黄土,把天都染成了黄色。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赶来,白浩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转过头去,只见滚滚的风尘中有一匹白马风驰电挚般的赶了过来,马上骑着一个女子,穿一件白色的长裙,裙摆飘逸,一条白色的纱巾盖住了她的半边脸,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她催马扬鞭,飞快地从马车边上驶过,头也不回的走了。狗剩本来已经睡着,他抱成一团卷缩在马车上,就在那一刻他突然睁开眼睛,望着那个女子的背影叫了声:“娘,那是我娘。娘,你不要我啦?我是狗剩啊!”
女子听到叫声,回头望了一下,立刻调转马头又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孩子,我听到你叫唤了,你说你是狗剩?”
狗剩坐起身来,说道:“娘,你真是我娘,我是狗剩,我是您的儿子呀!”
白梨花从马背上跳下,跑到马车前面,叫了一声“吁”,让马车停下。她走到狗剩跟前,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小伙子,你真是狗剩?”
狗剩也跳下马车,望着白梨花说:“娘,我就是狗剩啊,不信你捏捏,看我的屁股疼不疼?娘,我小时候不听话,你就捏我屁股,我皮糙肉厚,从来不哭。”
白梨花一把抱住狗剩,说道:“狗剩,你真的是狗剩,是娘的亲生儿子!”
狗剩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娘,我找你找的好苦。”
白梨花说:“狗剩,娘离开你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大,娘舍不得离开你,可你狠心的爹硬要把我们娘俩拆开,他不是人啊!”
狗剩哭着说:“我爹他不要我了,我只好来找娘,狗剩的命苦,娘不理爹不要,我变成了孤儿了,呜呜。”
白梨花问:“狗剩,你告诉娘,你爹也不要你了吗?”
狗剩说:“他要去找宝藏,嫌狗剩待在他身边碍事,就把狗剩赶走了。”
白梨花冷笑一声,说:“他就是这副德行,在他眼里,钱比亲情还要重要,儿子可以不要,但钱不能不要。也罢,狗剩,以后你就跟着你娘,我们离开他只有痛快。”
狗剩说:“娘,狗剩听您的。娘,你走后,我爹说了你不少坏话。”
白梨花问:“他说我什么坏话啦?”
狗剩说:“他嫌娘长得难看,说娘的脸上有麻子。”
白梨花把脸上的纱巾扯下来,说道:“儿子,看清楚了,娘脸上有麻子吗?”
白浩年见白梨花扯下纱巾,仔细望去,只见白梨花一张白净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润,只有在腮帮子上有几颗谈谈的雀斑,这几颗雀斑看上去并不十分显眼,反而更增添了女人的妩媚。他心想,笑侠石龙把这么美的妻子抛弃了,是他没有眼光,根本怨不得别人。
狗剩惊喜地说:“娘,你果然没有麻子,这是雀斑,是雀斑!”
白梨花说:“狗剩,你告诉娘,是谁说娘的脸上有麻子的?”
狗剩说:“是爹,他说娘的脸上有麻子。”
白梨花指着自己的脸蛋,说道:“儿子,看清楚了,这是麻子吗?他眼瞎啊?连什么叫麻子都分不清楚,还要号称笑侠,真是恬不知耻!”
狗剩说道:“可我爹偏说你脸上有麻子,他说他就是因为这个跟你分手的!”
白梨花说:“他满嘴跑火车,他的话你也信啊?死的都被他说成活的了,还号称哭笑双侠呢,在他身上哪里能看到有半点狭义?狗剩,他不要你了,以后你就跟着娘,娘不会不要你的!”
狗剩这才停止了哭泣,转眼又高兴起来。他说:“还是我舅舅说得对,他说我娘脸上长的不是麻子,是雀斑,他说的太对了!娘,你猜我遇到谁啦?我遇到我舅舅了,他说带我来找娘的,想不到真的找到娘了,他真守信用,我好开心啊!”
“舅舅?”白梨花吃了一惊,“狗剩,你等一下,哪里来的舅舅?他在哪里?”
狗剩手一指,说:“娘,他就是我舅舅,是你的亲哥哥,你不认识他啦?”
白浩年见白梨花一脸疑惑的样子,就朝她点了点头,跟她打招呼说:“妹子,一向可好?”
白梨花一连串地发问道:“妹子,谁是你的妹子?你又是谁?我问你,你把狗剩领到这种地方,究竟是何用心?你要不说出个子午寅卯来,我叫你血溅当场!”说着她从腰间抽出剑来,把剑尖指着白浩年的喉咙。
狗剩呆呆的看着白浩年,问道:“舅舅,你把狗剩骗的好苦,你到底是不是我舅舅?”
白浩年说:“狗剩,你忘了咱俩的约定啦?”
狗剩摸了摸脑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咧了咧嘴问道:“什么约定?我怎么不记得啦?”
白浩年说:“在山神庙里的约定,这么快你就忘啦?”
狗剩说:“在山神庙里,我爹和我叔两个人把你绑起来,让我看着,他俩就出去逍遥自在去了。后来,你说帮我找到我娘,我就把你放了,就这些,没有约定啊。”
白浩年说:“傻瓜,这就是约定。狗剩,我问你,你娘是不是找到啦?”
狗剩说:“当然,是找到了,你看,那不就是嘛。”
白浩年说:“可她恩将仇报,用剑指着我,要毁了咱俩的约定,你说怎么办?”
狗剩说:“娘,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舅舅对我有恩,你不该用剑指着他的,快把剑放下!”
白梨花说:“只要他说出自己是什么人,我保证不杀他。”
狗剩说:“舅舅,你就说吧,只要你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娘她不会杀你的。”
白浩年叹了口气说:“小子,你就是舅舅的克星啊,舅舅真的拿你没办法了。好吧,事已至此,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都给我站稳了,百变山人这个名号你们听过没有?对不起,那就是鄙人。”
白梨花一惊,问道:“百变山人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多年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你肯定是假的,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敢说一句假话,老娘叫你血溅当场!”
白浩年见白梨花咄咄逼人的样子,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就说:“女侠,请你把宝剑挪开好吗?这样很容易伤到人的。”
白梨花说:“快说,你是何人,你不说出来,别让老娘等的不耐烦了,一剑结果了你的性命!”
白浩年惊愕的张大嘴巴,惊呼道:“女侠手下留情,你这一剑下来,我这一百多斤不就交代了吗?我爹娘岂不白生养了我一场?”
白梨花等的不耐烦了,她做了个刺剑的动作,但很快就收了手。
白浩年说:“好吧,我说,我、其实我就是大同仁德药房的掌柜白大年。白女侠,这下你满意了吧?”
此言一出,白梨花倒没什么,而马夫却一下子怔住了。他表情十分激动,嘴里叽里咕噜的说起话来,说的内容谁也听不懂。
白梨花听明白了,她说:“难怪你不肯开口,一直装哑巴,原来你是日本人,我问你,为何扮成马夫?”她话音刚落,一转身人已到了马夫跟前,把剑指向了车老板。
“你是何人?谁派你到这里来的?快说!”
马夫并不答话,他一个翻身,避开了剑锋,从马车上翻滚下来,站在白梨花的面前,举起鞭子和白梨花战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