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任强逃出牢房以后,按照原来他们商量好的计划,打伤了周小弟,拿走了他身上的枪,带着那几个小兄弟走进了那片树林。
他知道李生他们此刻正在寻找小野的踪迹,他要先找到李生他们,然后再跟他们合兵一处,一起找到小野。
这是他的使命,他的任务,他要洗清日本人强行按在他头上的冤屈,不,这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必须消灭掉小野,使他制造毒气弹的计划不能实施。
杨翠屏很快就知道了任强逃跑的消息,周小弟一回到行署,就被两个卫兵按住,把他带到了杨翠屏的办公室。
“小弟,你好大的胆子,你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放走任强的?”
周小弟矢口否认,说道:“处座,我没有放走任强,是他把我打晕了,趁机逃跑的,不信您可以去问杨德彪,他知道这个情况。”
杨翠屏“哼”了一声,说道:“小弟,你当我是傻瓜是不是?我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吗?把你打伤了?他为什么不把你打死呀?那不是省得麻烦吗?不留后患呀。这说明他手下留情了,下手还不够狠,是不是?说,为什么要放走他?”
周小弟苦着脸说:“处座明鉴,属下就是想把任强带到杀人现场,让他把出事当天他出现在现场的情况再演绎一下,说不定就有破绽。可谁知还没到那个地方,就被他下了毒手,一下把属下打晕了。”
杨翠屏问:“那汪一飞他们呢?我让你管着他们的,他们又是怎么跑的?”
周小弟说:“属下失职,属下那天身体有些不适,就让马力本临时带他们外出操练,谁知……”
杨翠屏一摆手,说:“别说了,你知道吗?过两天我就要回重庆了,我准备把他带到重庆去,共产党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们抗日吗?他杀害了我们的国军兄弟,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抗日吗?现在你把他放跑了,把我的计划统统破坏了,小弟,你知道你的下场吗?你犯的是死罪,你这样做我完全可以枪毙你的,你知罪吗?”
周小弟感到一阵寒意向他袭来,他深知杨翠屏的性格,她是个六亲不认的女魔头,稍不如意便动杀机。这么多年来他在她的手下办事,处处谨慎行事,格外小心翼翼。但这一次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敢公开违背她的意志,跟她唱反调。
“处座,属下不想违抗您的命令,可是日本人实在太可恶了,他们背地里搞阴谋,企图破坏我们的抗日统一战线,属下死不足惜,属下不想看到处座中了他们的圈套,故此出此下策!”
杨翠屏骂道:“混账东西,你懂什么叫抗日统一战线?只有国军,国军才是正统的部队,才是抗战的主力!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蠢货,是不是?”
周小弟唯唯诺诺地说:“属下不敢。”
杨翠屏吼道:“什么不敢?你就是这么认为的!你是个党国军人,你的立场站到哪里去了?你怎么可以帮共产党说话?这么愚蠢!”她骂够了,稍微换了下口气,接着说,“小弟,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们的?我苦口婆心,这些难道你都忘啦?我主要是看不惯共党的做法,有什么事情要拿到桌面上来谈嘛,在背后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算什么意思?现在你把他放跑了,这叫放虎归山,你懂不懂?老虎回到山里恢复了野性,它就会反过来咬你一口。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谅你没有恶意,也是在替我着想,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这两天有人向我报告说,门前大街上出现了几个可疑的人,他们一直在这一带转悠,我想我们这个据点已经被日本人盯上了,我想,这个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小弟,你要振作起来,从明天起,你要在门前多放几个暗哨,其余的人赶紧打点行李,两天以后我们分批回重庆。”
周小弟的后脊梁上一阵阵冒出冷汗,他感觉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了,这个时候他意识到杨翠屏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她马上会掏出抢来对准自己的脑袋或者胸脯开一枪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态度竟然来了个大转弯,使他逃过一劫。他要抓住这个机会,不能让她再改变主意了。于是他马上振作起来,站得笔挺,大声说道:“是,处座,属下以性命担保,保证完成任务!”
杨翠屏冷冷的说:“你要记住,你的命捏在我的手里,以后你再敢跟我扭着干,你就自裁吧?”
周小弟的头低了下来,他不敢再看杨翠屏的眼睛,他知道她的眼睛里此刻是什么眼神,那眼神充满着恐怖,会让你毛骨悚然,瞬间把你吞噬掉。
两天以后,杨翠屏头戴礼帽,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身穿一套灰色礼服,手拿一把折扇,打扮成一个商人,出现在火车站台。在他的身后,周小弟手提行李箱,肩扛一只旅行袋,紧随她的身后。
站台的进出口处有几个汪伪警察正守在那里检查过往旅客的证件,不远处有两个日本宪兵队的士兵手持步枪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两只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车站四周的动静。
周小弟悄悄地对杨翠屏说:“老板,我看到了吴延河,他在帮日本人检查证件。”
杨翠屏低声说:“看来他的油水不少哇,你过去打发他,给他一点赏钱。”
周小弟会意,他走到站台的进出口跟前,一个伪警察把他拦下了。
“干什么的?把车票和证件拿出来,我要检查。”
周小弟说:“吴队长,连我都不认识啦?我是小弟呀!”
吴延河一看是周小弟,就满脸堆笑,说道:“周小弟,原来是你老兄呀。我现在给日本人当差,混口饭吃嘛,我也是没办法呀。”
周小弟拿出两张车票,递给了吴延河,说道:“看好了,是上等车厢,别看走眼了,看走眼恐怕连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了!”
吴延河一瞪眼睛,问道:“周科长,你什么意思?你吓唬我?睁眼看看吧,现在是什么世道,现在世道变了,是日本人当道了,你以为还是你……”
“怎么啦小弟?”杨翠屏走上前来问道,“吴延河,换了主子了是不是?狗就是换了主子不还是狗吗?你还能变成人不成?”
吴延河看见周小弟帮她扛着行李,心里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但见到她的这副打扮,心里还是不能确定,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
杨翠屏把墨镜一摘,说道:“看清楚了,我是谁,有了新主子就把老主子忘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吴延河一看是杨翠屏,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说道:“不知道您大驾光临,小的该死!”他又喝道,“还不把道让开!姑奶奶,您请,请上车。”
杨翠屏问道:“这行李还要打开检查吗?”
吴延河恭敬地说:“不敢,姑奶奶,请上车吧。”
杨翠屏扬起脑袋、双手往身后一背,也不搭理他,径自上了火车。
周小弟偷偷地往吴延河的手中塞了几块银元,悄悄地说道:“一点小意思,还望吴队长笑纳。”
吴延河把银元放进自己的衣兜里,向周小弟点了点头,说道:“两位一路走好,卑职恕不远送!”
上了火车,周小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先站起身来把行李摆放在行李架上,然后掏出手绢把座位擦干净,指着一张靠窗的座位对杨翠屏说:“杨老板,椅子干净的,您先坐下,我去给您讨碗水喝。”
杨翠屏说:“先不忙,等车开起来了,再去讨水喝不迟。”
过不一会儿,火车开动了,驶离了站台后,车速开始加快。杨翠屏对周小弟说:“小弟,我们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呢,你也累了,先坐下歇歇脚,休息一会儿吧。”
周小弟依言坐了下来,没一会儿他开始昏昏欲睡,就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被车厢里一阵剧烈的脚步声惊醒了,他急忙睁开眼睛,看见一帮人正在神色匆匆的朝另一节车厢跑去。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请,转身一看,发现坐在他身边的杨翠屏不见了,这一下把他吓得不轻,顿时没有了睡意,赶紧起身跟着这些人朝另一节车厢跑去。
在另一节车厢里,他看到杨翠屏正挤在人群中间。杨翠屏看见他,向他点了点头,示意她没事,周小弟这才定下心来。
他挤到杨翠屏身边,轻声问道:“老板,发生了什么事?”
杨翠屏轻声说:“刚才我看到任强了。”
周小弟一听到“任强”两个字,差点惊得叫出声来,他好奇的问道:“怎么,他也在火车上?”
杨翠屏说:“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好多人,都跟着他来了。哼,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啥?”
周小弟抬头望去,他果然看见了任强。此刻任强手里拿着枪,他的身后跟着戴卫国和韩小龙等七八个人,唯独没有看到李生。
“果然是他们,就是不知道他们想在火车上干什么?”
杨翠屏说:“反正他们不是针对我们来的,我想再等等看,看看他们是什么企图。”
此时车厢里已经乱成了一片,人们纷纷向车厢外挤,争先恐后的想逃出来。
这时从别的车厢里传来了几声枪响,周小弟心里清楚,任强他们的行动已经惊动了列车上的日本人,他们正朝这边过来增援了,一定是李生他们在那边阻击他们。
情况紧急,车厢里人已经跑的差不多了,任强喊道:“请大家不要慌,慢慢走出去,我们的目标是那边的三个日本人,跟你们没有关系,请大家抓紧时间!”接着他提高了嗓门,喊道,“你们三个日本人都给我听着,我们在山里一路追踪你们,今天你们逃到火车上,这是你们自寻死路,你们还想逃吗?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快出来投降吧,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们,现在两边都有我们的人把守,你们是无法逃走的。我现在开始数数,我数到三,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一、二……”
小野站起身来,他一只手搂着一个妇女的脖子,另一只手高举着一颗炸弹,用不太熟练的中文问道:“中国人,你看看这是什么?你不懂了吧?这不是普通的炸弹,这是毒气弹!你敢开枪吗?我告诉你,只要我把这颗炸弹引爆,整个列车上的人统统都会死掉,一个都跑不掉!我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死,我怕什么?如果你们不想死,都给我退后,老子要在下一站下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任强一下子愣住了,他直愣愣望着小野,毒气弹的威力他听说过,小野说的没错,要是他把毒气弹引爆,这条列火车上的人将会无一幸免,全都会中毒死去。他的两条腿不自觉的向后退着,眼睁睁地看着小野、中村和渡边三个日本人挟持着那个妇女,从他的身边走过,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