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深了,再过一条马路就到家了。杨小宝想到此刻自己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正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心里不禁有点激动。
突然,轿车前有一个黑影一闪,杨小宝猛地一踩刹车,可是已经晚了,只见那个黑影倒在车前,嘴里不断地发出痛苦地呻吟。
杨小宝心里一沉,赶快打开车门,下车查看。只见车前躺着一个年轻人,看情景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穿一身破旧衣着,一只手捂着右腿膝盖的地方,似乎被撞的不轻。
“年轻人,被车撞着了吧?要不要紧啊?要不俺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那人挣扎着站起身来,用惊魂未定的眼神望着杨小宝,见他并无恶意,就摇了摇头。
陈宝也下了车,他看了那人一眼,说道:“少爷,这种人俺见的多了,这种外地人就是想敲俺一笔,用这种法子来讹俺的。不要理他,时候不早了,快上车走吧。”
“陈宝爷叔,休得胡说。”杨小宝弯下腰来,伸出手去在那人的膝盖上轻轻一按,那人马上痛得叫了起来。杨小宝说:“这下麻烦了,陈宝爷叔,他膝盖骨碎了,必须马上送医院。你把他扶到车上去,我暂时也不回去了,你也一起去吧,我们俩先把他送到德兴爷爷那里去,让德兴爷爷把他的骨头接上,这膝盖骨最难治,千万不能耽搁,时间一长这条腿就废了。”
陈宝见那人穿的破烂,一直以为那人是在讹诈,故意被车撞一下,造成轻伤,借此来敲一笔竹杠。刚才听杨小宝这么一说,也不好反驳,就十分不情愿的把那人扶到车里,嘴里还不断地叨咕着:“俺的爷,就这么不经撞,这一撞骨头就碎了,这么大的车在马路上开你都看不见,该不是想吃俺东家的,故意撞的吧?”
那人听了十分不悦,说道:“哎,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说话?别看我穿的破烂,我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陈宝牙一呲,讥讽道:“吆,俺这么说咋的?还有身份呢,一听口音就晓得是从乡下来的乡巴佬,我们少爷看得起你,让你上医院检查检查……”
杨小宝打断他的话说:“陈宝爷叔,人家已经这么痛苦了,别这么说他。”
那人挣扎这要下车,被杨小宝拦下。
“我不要上医院,我来上海是要找一个人的,我必须要找到他,这件事耽搁不得,求求你把我放下来吧!”
杨小宝说:“再重要的事还有你的腿重要?不行,先治你的腿要紧。陈宝爷叔,别听他的,你到车上去,把他给我看好了,我们马上出发,我直接把他送到诊所去!”
那人一听要把他送到诊所,马上就不吱声了,乖乖地在车上坐好,也不闹了。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先生,我们不去医院了?”
杨小宝说:“我说了,我们去诊所。”
那人又问:“我们真的去诊所治病?”
杨小宝说:“傻瓜,诊所和医院有什么区别?”
那人说:“我不想去医院,我就是想去诊所。”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先生,上海是不是有一家诊所叫同仁大药房的?那里的掌柜是不是叫杨宝殿?”
杨小宝听他这么一说有点警觉起来,他放慢了车速,问道:“小伙子,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的?”
陈宝说:“少爷,看来俺们药房名声在外,知道的人还不少哇!”
杨小宝说:“陈宝爷叔,你别打岔,听他说,他是咋知道我家药房的?”
那人一阵激动,一时忘记了腿上的疼痛,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您就是小宝哥吧?”
杨小宝说:“正是鄙人。哎,你咋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的眼睛里竟流下泪来,说道:“小宝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叫白念祖,家父叫白大年,在山西大同老家,家父经常提起我杨宝殿叔叔的大名,也说起过杨小宝的事情。我刚才一见到你,就有一股亲切感扑面而来,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大哥,我没认错,你就是我的小宝哥哥吧?”
杨小宝也兴奋起来,说:“念祖兄弟,你算是找对人了,你找到我就等于找到家了!我现在就把你送到药房,让我的德兴爷爷先帮你把骨头接上,然后我再把我爸爸叫来,让你俩见上一面。”
白念祖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他焦急地说:“小宝哥,你最好马上把我送到宝殿叔那里去,我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他!”
杨小宝说:“念祖,有啥事情非得先找我爸爸,跟我说不一样吗?”
白念祖说:“临来前家父说了,让我一定要找到宝殿叔。”
杨小宝一听有重要的事情,忙问:“念祖,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啥重要事情?”
白念祖说:“我想当面对杨叔叔说。”
杨小宝又问:“你跟我说不一样吗?”
白念祖肯定地说:“临出来时,家父一再关照,到了上海一定要见到杨叔叔,把这件事当面跟他说清楚。”
杨小宝不解的问道:“啥事这么重要?白伯伯让你到上海来找我爸爸,既然有要紧的事,他自己为啥不来?”
白念祖说:“既然说到这儿,大哥你是自家人,告诉你也无妨,大哥有所不知,前两天我哥已经被一帮蒙面人绑架了,现在不知去向。这两天我们家周围又出现了一些不明来历的人,他们整天在屋子外面守着,好像在监视我们。这两天家父只能待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
杨小宝大吃一惊,问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绑架你大哥?念祖,你慢慢说,他们是什么打扮?又是什么来历?”
白念祖说:“这些人穿的都是一式的紧身短衣,下巴用一块黑布蒙着,只露出两只眼睛。每个人的背上背着一柄长刀,一副武林中人的打扮,就是不知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杨小宝的心一沉,说道:“不好,念祖,你刚才提到他们背上背着长刀,我估计那是朴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些人一定是日本人。可是他们为何要绑架你大哥呢?难不成你父亲跟他们结下了梁子,他们这一次找你们寻仇来了!”
白念祖连连摇头,说:“这不可能,据我所知,家父一直忙于生意上的事,从来没有得罪过黑道上的人,更别说是日本人了。我哥和我嫂子在回家的路上碰到这些人,他们莫名其妙的将他绑了,把我嫂子放回来让她给家里报信,接着就出现了好些人在我家附近转悠,不让我们外出,他们好像在监视我们。”
杨小宝问:“真是岂有此理了,他们随便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白念祖说:“我从家里跑出来以后,就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我从来没遇过这种事情,心里害怕极了,极力想摆脱他们。到了上海,看看身后没人了,心想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可慌不择路,又被车撞了,这才遇见了你们。大哥,我想马上就见到宝殿叔叔,让他想办法救救把我父亲和我大哥吧!”
杨小宝沉吟道:“这件事看来非同小可,可你的伤咋办?这样吧,我先把你送到药房去治你的腿,等到了药房以后,我就让陈宝爷叔去叫我爸爸到药房来见你,有啥话你亲口跟我爸爸说。”
白念祖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样也好,大哥,反正已经找到你们了,我也放下心来,就照你说的做吧。”
杨小宝说:“兄弟,坐稳了,我们这就出发。”说着他发动了车,路程本来就不远,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同仁大药房。他把轿车停在药房门口,让陈宝把白念祖扶下车来,嘴里吩咐道,“陈宝爷叔,您尽量轻点,我先去开门。”
他掏出房门钥匙,把门打开,开了灯,看着陈宝把白念祖扶进了屋子,就关上门,赶紧去卧室把沈德兴叫醒。
就在沈德兴帮白念祖看病的时候,陈宝去家里叫杨宝殿去了。
不一会儿,白浩年听说白念祖来了,赶紧下了床,过来看白念祖来了。
沈德兴正在给白念祖固定断骨,把一种自制的黑色膏药调匀了抹在他的膝盖处,然后再缠上厚厚的纱布,最后用两块木板把断骨处固定住,这才歇手。
“明天一早你到药房领两盒跌打损伤散,让他服下。”他对杨小宝说,“他的骨头要是断在其他地方恐怕要好得快一些,他是膝盖骨碎了,这个地方不太容易好,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杨小宝点头说:“德兴爷爷,您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沈德兴“哎”地答应了一声,就回房睡了。
白浩年还站在那儿看着白念祖。
白念祖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便问道:“这位是……我怎么看着眼熟?怎么称呼?”
白浩年未曾说话,杨小宝先开口了:“念祖,他是你的亲叔叔,是你父亲的双胞胎弟弟,他俩长得一模一样,你看着当然眼熟。还不见过你的亲叔叔?”
白念祖流下泪来,说道:“果然是我的浩年叔叔,想煞侄儿了!”
白浩年也流下泪来,上前一把抱住白念祖,嘴里叫道:“念祖,我的侄儿,你在襁褓里的时候,才几个月大,我还抱过你呢,打那以后咱爷俩就再也没见过面,多少年过去了,你都长这么大了,今天咱爷俩终于又见面了!”
这些年白浩年一直呆在同仁大药房,他实现了他的承诺,一直坚守在沈德兴身边,从不跨出这个大药房一步,而且寸步不离跟着沈德兴学医,一呆就是十年。这几年他把胡子留起来,现在他已经满脸的络腮胡子,头发也开始花白了,根本不用化装,别人不仔细看已经认不出他原来的模样了。
“浩年叔叔,您还好吗?”
“我很好。我哥他还好吗?”
白念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叔叔,提起来真的是一言难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