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强头也不回径直地往巷子的最深处跑去,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一望无际的稻田边。伟强用力地踢飞了地上的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秋兰赶到将手轻轻地搭在伟强的肩上。
这对被亲情所伤害的母子望着蓝天下一望无垠的稻田,稻田里几个农夫正忙着晨间的农作,秋兰叹了一口气道:“怎么样,现在的心情?有没有好点了?”
伟强并没吭声,秋兰接着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看稻田吧,有时候我们的生活就像这稻田里的农作物,它承载着多少劳动者的憧憬和希望。可有时候现实却天不从人愿,台风、暴雨、干旱,这些每年都可能会遇到,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收成,就连劳动者的付出还可能化为乌有。伟强我问你,遇到那种困难是不是我们就要暴跳如雷自怨自艾甚至是失去生活的动力呢?”
“不是的。”
“说对了,有时候我们每个人就好比是这田里的稻穗,我们当然希望风调雨顺过着安稳的日子,可是现实往往不能如我们所愿,就像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样,我们不能改变它,我们也无法改变,既然是那样那我们为什么不好好保重我们自己反而要为他伤心流泪呢?”
……
秋兰将伟强搂在怀中眺望远方,伟强的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秋兰轻抚着伟强的头发道:“只要我们母子齐心我们就不会饿死,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我们的。伟强你现在还小,大人间感情间的事你还不懂,耀成是你的父亲、你的爸爸,不管怎么说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对他没有礼貌,你要记得妈妈的话好吗。”
“可是妈,他伤害你这么深,现在还跟那个讨厌的女人结婚,难道你真的都不恨他吗?”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妈妈和他都已经离婚了他想要再娶谁那是他的自由,我们能有什么权利去干涉?以后他们过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这样不也是很好吗?”秋兰含泪微笑着说。
……
在秋兰的开导之下伟强终究渐渐淡化了对父亲耀成的不满。秋兰未来的生活就像眼前的这片希望的稻田一样,辛勤付出同时不知还要面对多少天灾和人祸谁也不得而知。秋兰和伟强母子俩站在高高的田埂上,风儿吹着他们的脸庞,这一刻是多么哀怨与凄凉。
阿华的父母赶到阿华出事而住院的医院,他们本还打算像上次一样直接将阿华拉回家,可是这一次他们失算了。殴打阿华的这些人道出了一个守着多日且更为惊人的秘密,原来阿华的孩子早已经不在人世!
阿华的母亲听完这些人的讲述之后愣是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阿华的父亲也愣在一旁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阿华的父母瞒着阿华根据这些人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位于山脚下的一户人家,他们推开古朴的木门看到的是三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吃稀饭,他们能认得这三个人分别就是阿华的前夫和公婆。
双方原本是亲家,如今弄得像债主和欠债的一般,得知阿华的父母的来意,阿华的公婆变得一个比一个激动。
……
“你们要孩子,就去找阎王爷要吧!”阿华的公公如是说。
“我的外孙怎么了,你们把我的外孙怎么了?!他人呢,你们把我的外孙还给我!”阿华的母亲嚷道。
“那孩子欺骗我们一年多的感情,我们家所有的家当都变卖而花销在他身上,我们为了他到现在负债累累他却无情无义的‘离开了’,我们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要向谁讨呢,你们赔吗?!”阿华的婆婆哽咽地说完坐在椅子上痛哭起来。
……
亲家两边人马展开激烈的辩论,从头到尾阿华智力残缺的前夫始终坐着张大着双眼观看这场激烈的辩论。
原来阿华的孩子在脱离阿华的照顾没几天之后健康便开始出现异常,阿华的前婆家为了救治这孩子先后不知也请了多少次村里的赤脚医生,他们本还以为是家里的房子“不好住”(注:闽台两地较常迷信认为房子有邪气或是风水不好,此会影响命底较为薄弱的孩童的生长,甚至能夺走其生命)而搬了家,没想到搬家后孩子一样还是发了高烧。
事情到了重要关头,两天之后另一个更为不幸的消息传来,阿华的孩子因高烧持续不退而陷入昏迷,终于到了第三天这孩子在被紧急送往医院的客车上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阿华的公公憋了一肚子火,只见阿华智力残缺的前夫时不时地傻笑甚至还拍手叫好,阿华的公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啪得一声响只见阿华的前夫手捂着脸颊同时暴发了高分贝的哭声紧接着躺在地上打滚。
就像阿华的公公所说的,原本他们家就指望这个孩子来传宗接代,没想到他们付出的一切就如同打了水漂。
而说句实话阿华的父母只是嘴上说要孩子其实他们内心却并非真心想要,一来他们怕孩子会遗传到他父亲智力缺陷的疾病,二来是一个离异的女子带着前夫的孩子阿华恐怕会招人厌恶从而日后很难再嫁。
阿华的来不及长大的儿子就葬在屋后的这片山上,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土丘要是不多加留意兴许还不一定有人会想到这是一个坟墓。
事情终究还是传到了阿华的耳朵里,她说什么也要亲眼看看自己孩子的坟墓,当她置身于坟前的一刻她却傻笑了,她说什么也不相信她日思夜想的孩子会这么短命,她怎么也不相信她的孩子就埋葬在里头,她想一定是婆家为了不让出孩子而刻意编纂这则谎言好让她死心。
“好端端的孩子为什么会死?!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骗我的,你们骗我的!是你们把孩子藏起来的对不对,对不对?!”阿华跪在地上紧紧地搂着公公的大腿绝望地问道。
阿华的公公大喊道:“要是骗你的话就换我死,让我被雷劈死!”
阿华的弯下腰狠狠地将阿华的双手掰开,阿华趴在地上狼狈而痛苦地匍匐前进,爬到坟墓上的阿华眼泪一同融入了痛苦与绝望的笑声,她开始发疯似地徒手刨土,她想要将土丘刨开以证明里头并没有埋葬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阿华的眼泪一滴滴打湿了坟上的土,她的父母眼神交接后迅速地扶起她强行揪她下山去。
阿华不停地回头张望,心想这么小的孩子还不会说话还不会叫妈妈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阿华不断地被拖行变得与孩子的坟墓渐行渐远,她的哭声震天动地回荡在山林里,几次她想挣脱父母的手好多陪孩子一会儿,几次她想挣脱父母的手想用头去撞大树好把自己撞死,可无济于事,阿华终究还是被带回了家。
从此以后阿华一家总算暂时和她的前婆家断绝往来了,也是从此以后,我们这里的大街上一夜间多出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她时而抱着枕头时而抱着揉成团的毯子做着哄婴儿似的动作。这个疯癫的女子原本并不疯癫,是她爱慕虚荣的父母封建包办了她的婚姻毁掉了她一生的幸福。直到现在,闲时的我时常还会回想阿华这一路上的遭遇,很多次我总是不知不觉又湿了眼眶。
廖丽娟嫁进林家的那天起也注定了玉婷所过的日子将比过去变得更加艰巨,这点还得从耀成和廖丽娟洞房花烛夜所发生的一件事说起。
夜深人静的夜晚耀成和廖丽娟躲在被窝里缠绵,这一刻新婚燕尔的两个人正干柴烈火难以言喻。突然他们被嘎吱一声的开门声给吓坏了,两个人瞬间回头同时将目光锁定在房门,只见玉婷慢慢地走了进来。
廖丽娟被玉婷吓坏了,差点尖叫的她心想这野丫头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耀成的心猛地一颤后悔自己忘了将门闩上,他低头看看被子心想糟了,揭开这层被子里头可真见不得人,该怎么办啊?
廖丽娟率先反应过来,她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先别进来!出去把门带上,等我叫你进来你再进来!”
玉婷按照廖丽娟的意思出门去,耀成和廖丽娟很快将睡衣睡裤穿好,当玉婷再次进门的时候廖丽娟已经穿好衣服严肃地站在地板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进来我们房间做什么?!”廖丽娟责问道。
“我……我来拿作业本。”玉婷指着梳妆台的抽屉说。
耀成终于想起来玉婷的确是来拿文具的,他起身打开抽屉将书和作业本拿了出来并摆在桌上。
“你为什么要把文具放在我们房间?!”廖丽娟板着脸责问道。
“因为……因为这里有台灯,我……都是在这里写作业的。”玉婷小心地回答。
廖丽娟极度不满地盯着玉婷沉默了数秒钟后开口道:“从明天起不许你再到这里写作业,这里是我的房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进来知不知道?!”
玉婷被吓着了,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耀成也觉得这样的要求不甚合理,他刚想开口替玉婷辩护而廖丽娟又接着说:“还有,你的这些文具都通通给我拿走,从明天开始除了我这里你爱到哪里写作业到哪里写作业我不管!再一个,你不要觊觎我这里有台灯你就想把台灯带走,不可以,台灯是我留着梳妆打扮要用的,你想要的话就叫你妈给你买知道吗?!”
廖丽娟将文具和书本推到玉婷跟前,玉婷失落地接过手后看了看耀成,耀成想了想后不耐烦地挥手辞别玉婷道:“好了好了,听你阿姨的话,快回去睡觉,明天的事情等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