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竹笙,你祖籍何处,年龄几何?”夏伦坤忽然问道。
榭竹笙哂然一笑,道:“回掌门,小人祖籍扶风县,弱冠之年。”
“你发现内鬼有功,破格晋升为正式弟子。”夏伦坤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如果那孩子还活着,应当18岁了。
“弟子拜谢掌门。”
成为正式弟子,意味着可以习夏氏功法,江湖上有传言,习夏氏功法,有缘之人可到至臻之境。夏氏建派以来,传闻只有两人得道升天,一位是开山鼻祖夏常广,还有一位是第七位掌门人夏皓炀,两位年岁相差百年,故又有传言有缘之人百年一遇,明年便是第三个百年。
外族门生前来求学自然不是为那有缘人之说,毕竟大家都默认有缘人只在夏氏一族诞生。多数人都是慕名而来,想见识一下这夏氏功法,他们皆有自身功底,当然也不乏有像唐文这样毫无武功,被家门逼出来的,否则他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初千玫一击致命了。
话说,初千玫行至江陵,便听说有一大夫因误诊致三名高官死亡要上断头台,向来行事高调的她怎能耐得住不去围观一番呢。
她坐在某个屋顶,看着断头台下人潮拥挤,眉毛弯弯,虽不在笑,眼中也似有盈盈笑意,往屋脊上霸气一座,便有睥睨众生的气势。目光流转,落在断头台上那孤零零的身影上,看身形并不是她以为的年纪一大把的臭老头。
初千玫来了兴致,飞身跃下,挤进人潮中细看,原来这大夫并不是个糟老头,还是个年轻俊俏的男子,一身宽大白色囚服衬得他更加消瘦,气质脱俗,真是可惜了如此美色。
正心中感叹,却听清了四周吵吵嚷嚷的声音,大约都是在喊“赵大夫冤枉啊”“赵大夫是个好人”,初千玫有些纳闷了,砍头激起了民愤,十有八九也是个刀下冤魂。她环顾四周,察觉到周遭有些不对劲,似有高手混入百姓之中,时不时交头接耳,好像要有好戏看了。
初千玫退出人群,准备到屋顶看戏,却突然被人拉进一小巷之中。
“少主,你怎么在这?”拉人者是个女人,很惊讶地问道。
初千玫比她更惊讶,反问道:“秋姨,您怎么在这?”
被称作秋姨的女人道:“宗主命我等前来劫法场。”
初千玫道:“原来是你们?为什么要劫人?”
“说来话长,少主,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请说。”
“午时三刻,赵明霁便要被处斩,我们需要在那之前制造出一场混乱。”秋姨手上一直拿着一个行囊,她打开行囊从中拿出一把弓箭,道:“届时请少主在暗处以此箭射杀那监斩狗官。”
其实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射箭人是秋姨,只不过初千玫突然出现,秋姨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百发百中的她。对此,初千玫还是有些不爽的,因为她很讨厌这种看似至关重要实则可有可无的角色。本来打算看一出好戏,没想到顺便跑了个龙套。
抬头看了看天,阳光直射,刺得她眯起了眼,此时应是正午时分吧。又看了看跪在行刑台上那人,天气这么热他居然一动不动,恍若时间静止了一样,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初千玫并没有寻个暗处,而是大大方方地坐上屋顶,她自诩行事磊落(自动忽略了偷药一事),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就算发箭时被发现,目标也无处可逃。
静候午时三刻。
炎炎烈日下,民众的气氛渐渐达到高潮。当监斩官手中的处斩令牌快要扔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屏息静气,等待着那个宣告死亡的声音。然而,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只听到咻的一声破空之声,以及弩箭入肉的声音。
监斩官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刺穿自己脖子上的箭,然后,再也没有闭上眼睛。没有人看清这是从何处射出来的箭,速度之快到肉眼不可见的飞出轨迹,力道之大到射穿监斩官的脖子。
赵明霁抬眼看见了对面屋顶上坐着的女子,莞尔一笑。
民众疯狂逃窜了起来,刽子手霍霍磨刀后举着刀在空中也不知该不该落下。但是不容他思索,早就暗中埋伏的初家人——阆风宗弟子,冲上行刑台,劫走了赵明霁。官兵惊慌失措,捕头连忙命人追赶,阆风宗来的个个是一打五的高手,留了几人殿后便把官兵甩得老远。
行路途中,秋姨向初千玫说明了此行目的。
原来,赵明霁人称医仙,传说他的医术可医死人肉白骨,世人不知其来历,医仙的称号不只是夸赞他医术高超,还是因为他飘忽不定的行踪和让人云里雾里的行事风格。赵明霁此前与阆风宗有过来往,宗主初时安曾几次表明想招贤纳士的想法,皆被他以习惯了云游四海的日子为由回绝。
这次赵明霁遭人设计陷害,初时安有惜才之心,不忍看他因此丧命,但至于为什么要用此等下策,赵明霁心知肚明,庸医误诊,畏罪潜逃,这样才能依附于他更好地为之效力。
出了江陵界外,初千玫、赵明霁、秋姨三人上了马车,相坐无言。
一行人到了一个荒野客栈落脚,初千玫和赵明霁同坐一桌,其他人坐在周围,看似随意地吃饭,实则也是在盯着赵明霁,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医仙不仅医术过人,使毒手法也是了得。
赵明霁自嘲地笑了笑道:“鄙人不过一介庸医,诸位何必大费周章前来相救。”
初千玫展颜一笑,温柔道:“医仙说笑了,我路过此地,偶然见断头台上之人生得好生俊俏,便想抓来仔细瞧瞧,算不得大费周章。”说着嘴角轻轻扬了一个媚而不妖的弧度,凑近赵明霁,认真地观察起了他的眉眼。
他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眼神闪避直视初千玫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初千玫一挑眉,起身走到另一旁,身姿曼妙足以颠倒众生,道:“赵大夫想必知道我们的意图,就不多绕弯子了,家父求贤若渴,赵大夫美名在外,乃人中龙凤,阆风宗虽世代行医,但在毒术上毫无建树,像赵大夫这样的人才百年一遇啊!”她激动一拍桌子,豪放地坐下,完全没有了刚才魅惑的姿态,“医毒本是一家,如若赵大夫加入阆风宗,我们必定会给你极高的待遇。”
赵明霁怔了怔,喃喃自语:“医毒本是一家…”
初千玫心里偷乐,觉得自己将他说动了,便继续道:“正是,这行医可治病救人,毒术亦可,医术和毒术归根结底应是一个体系,有些草药是药亦是毒。我父亲为阆风宗开创毒门殚精竭力多年,门内事物冗杂,家父无法兼顾,若赵大夫肯加入阆风宗为家父分忧,初千玫感激不尽!”
都把话题引到孝道上了,赵明霁还没有表示,眼睛像失了神一般迟滞。
“赵大夫,你有足够多的时间考虑,我在阆风之巅等你。”初千玫作势要走,来一招欲擒故纵,向弟子们道,“我们走!”
一弟子咕哝说:“就这么把人放走了啊?”
秋姨是看着初千玫长大的,最清楚她的作风,却还是有点怀疑的,毕竟宗主下的命令是把赵明霁带回阆风巅,赵明霁又是不可控因素,欲擒故纵对他未必有效。但看初千玫眼神坚定,秋姨还是遵从了她的意愿。
众弟子悻悻离去。
赵明霁回过神来时只看到初千玫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