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影被人撞到,手中三条鱼儿,撒着欢似的,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在莫苓卿的脸上。
练影也不得好果子,大张手臂,向地面趴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的手指,抓住了练影的肩膀,刚猛的力道,抓的练影发痛。她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喊叫,她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低眉顺目,紧握着拳头,木雕泥塑般,立在原地。
“都给我住嘴。”莫苓卿咆哮着,身侧的丫环流烟,也随之喝止,奈何场面滑稽,笑浪随着聚拢的人群,一层又一层。
萧蔺,冰冷的眸色撩起,从练影转移到莫苓卿身上,僵硬的脸上,漫起些许笑意。他的指尖轻捏,拿掉了莫苓卿鼻尖上的鱼鳞片。
熙攘的人群,渐渐停息,只看着接下来的故事,如何上演。偶尔也会传来几句低声讨论,都在为练影担忧。
莫苓卿心中晦气,被萧蔺的贴心举动带走,她正深情款款的望着萧蔺,寻求萧蔺回应时,却发现萧蔺的视线,重新落回到练影身上。只见自己爱慕的这个情郎,微微侧头,眼镜一眨不眨,极为入神,这个冰冷的男人,几时这样看过自己。
美丽如昙花一现,落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惆怅。此时的莫苓卿,就是这样感觉,愤怒再次涌上心头,转头面向练影,怒目而视,厉声呵斥:“跪下。”
也不知哪来的倔强,练影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昂起,反驳道:“我为什么要跪下,是有人撞得我在先,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瞧你这个理论,犯了错,说声对不起就完事了?”流烟快步移动,绕到练影身后,左手搭在练影肩头,右手抓住练影的头发,往怀里扯拽的同时,抬右腿,踢在练影膝盖窝,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将练影撂倒在地上,引得众人唏嘘一片。
练影乌黑顺直的长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大半个脸,看不到表情。从颤抖的肩头可以猜想,流烟下了狠手。
“好一个不知规矩的畜牲。”流烟谩骂着,抬脚再次踢向练影后背。
萧蔺的嘴角抽搐半下,扯出了两个字:“住手。”音色低沉,如同寒冬腊月,冰封下的流水,毫无活力。
练影抬眸,看着萧蔺,二人目光交织一处,引来了练影一句点评:“你好可怜。”声音很小,不足被外人听到,只是口型的移动,萧蔺却重复了下来,从喉咙里又挤出了两个字:“可怜。”
震惊,让萧蔺平静的脸上,波澜乍起,他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孩,却又陷入练影的眼中。
莫苓卿听萧蔺说可怜,以为是萧蔺对练影的点评,轻视一瞥,道:“她可怜,自有可恨之处。”
莫苓卿不温不火的一句话,流烟就揣摸出其中意思,抢白道:“她是可恨,东府城,出入的不是皇族显贵,就是达官小姐。她一个下贱人,掂不出自己几斤几两,偏要往这里闯。若不是碰到我家小姐,早就把她杀了。”
“可怜。哼,可怜。”练影右手撑地面,左手扶腰,跪爬着,从地面上站起。她用衣袖,将嘴角了血迹一抹,划出一道更长的印迹。
练影冷笑着,看着莫苓卿那张被粉墨装扮得脸,胭脂无辜强做欢颜,美化了面部,却改变不得人心。练影薄唇微启,言辞凿凿,言道:“说我可怜,你更可怜,你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是那万丈高台看风景之人,岂料高处寂寥风寒,却充当了高台之下,悠闲喝茶之人的笑柄。”
练影忽而指向萧蔺,害了萧蔺一跳,她略提高嗓门,说道:“他,你以为手挎着他,你以为眼睛盯着他,你以为与他出入一起,他的心就属于你么?从刚才你们路边走来,我便看出,他不爱你,他的眼里没有你。其实你身边的丫头知道,可是畏惧你的权威,她不敢说。”
练影语音未落,莫苓卿便将目光投向流烟,流烟慌乱的摇头,因为心虚,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转而流烟率先犯难,通过咆哮,打断了练影的话:“小姐,千万别听她胡说。我看出什么来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什么都没有看出,你那是欲盖弥彰。”练影顺过话茬,又盯着莫苓卿,目光灼灼,慑人心魄,言道:“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只是你不愿承认,你所做的,不过是画地为牢,在牢里做你的春秋大梦。可怜,可怜没人叫醒你。”
莫苓卿虽然内心隐隐察觉出萧蔺不爱自己,但她不愿意承认,她一腔情愿的认为,只要付出一颗真心,就能得到她想要的。
可突然被练影点破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现实,一时间,莫苓卿痴傻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人群熙攘,讨论不休。
萧蔺深舒了一口气,积压在心头的郁结撤下,神色稍有缓和,好似冰冻千年的冰山,哗啦落下一角。
可练影,又重新拉低了温度,留给萧蔺一句:“你本自由,何苦束缚,满眼富贵,和你无半点关系。”分开拥挤人群,顺着街巷,向东篱门方向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