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高阁琉璃顶,冬月寒风似帝王。所谓成殷皇帝,便是踏着万人血泪走到山巅的人,若是有人觉得王爷太子之间为了这个挣得你死我活,作为父亲为什么还能容忍一切发生的时候,那何不问问他们的父亲是如何坐上皇位的。
要问那不足一掌大的皇冕到底有多沉,回答大概是千秋万代的累世基业,大概是普天万物的兴旺衰败,再或者是诸子百家的翘首以盼,是来世传记的只言片语。为王者,从出生起就要认定自己是王,做什么都要有王的样子,谁能一生几十载端端正正的一尘不染,帝王也是人,人逼到极致,就会物极必反,就像这位成殷皇帝,活了三十年每日担惊受怕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他宁肯错杀也不愿意放过,这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老天选定的太子,要说是防患于未然,不如说是畏惧忘珚,他的父皇就没看透这个人,到了他,也没能明白大国师究竟是个什么人,要是这次能连国师同老五一起除去,他便能高枕无忧好些年了。
成殷皇帝是这样想的,于是便这样做了,他派出密探杀手跟随皇子出城,谁知他们御剑而去,失去踪影,成殷皇帝不死心,又回想起瑞临说的东海,便叫人前往东海沿岸死守,果不其然有几个脚程快的在白海镇见到了皇子的身影,于是集结了所有杀手扮作渔民,正碰上水老大招人,水老大见是生面孔,心里打算着卸磨杀驴的事,所以痛快答应了,就这样,所有的恶人坐了同一批船蓄势待发。
再说无昭几人御剑到白海镇外,原本还有一丝皇家傲骨的瑞临已经瘫在地上了。“我再也不坐剑飞了……”无昭觉得好笑便搀他起来:“那回去的时候你自己骑马吧,路上遇到打家劫舍的或者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兽,我们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要是有一艘会飞的船也许我还敢坐,御剑什么的还是算了吧……”瑞临喘口气说到。
无昭又说:“你还想着坐什么,飞机行不行啊?”
“飞鸡?是一种妖兽吗?”
“飞机是我家乡的一种载具,有些像你一样怕高的人,也会用那种载具飞跃山川大河。”
“那我真想有一天能见识一下你的家乡。”瑞临并没有一脸期望的幻想着,而是转眼看向无昭的脸庞,心里想着【若能同你一起……】
“常儿,我们进城吧。”无昭突然对席常说话,打断了瑞临的思路,她转身离开,关掉了读心术的能力,瑞临只能自己拍拍身上的灰土连忙。
白海镇地方子不大,依山傍水房屋错落有致,南来北往的人却不少,各色货物也一应俱全,商贩在街上叫卖,邻里在路边聊着家长里短,小孩子和猫狗欢快的跑过石板路,一副繁华和谐的样子,他们一行人走在镇里很是招摇。
“你们看,这是这个月第几波侠客了?”
“我也见到好几次,穿着统一的衣衫,都是佩武器,难道要在咱白海开什么武林大会?”
“我看不像,咱这也没有什么武林世家,可能是要一起出海吧。”
“出海?他们要去哪里?”
“我听老人说,以前我们这出过人鱼呢,说不定他们是去找人鱼的~”
“你是说鲛人吗,哇~我也想看鲛人,故事里说他们都很好看,而且歌声动听,若是哪天他们上岸了,我也想听一听。”
“我听说人鱼没有腿,要用声音换腿,你就算见到了,他们也是哑巴。”
“你又唬我……”
瑞临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过,心里升起一种感觉:“我以前在东野城里走也没见百姓用这种向往的眼神看我,好像我也是一个剑侠了一样。”
席常回头搭话:“王爷出行百姓若是知晓只能跪在地上吧,你自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也许他们也都是羡慕的。”
“那不同,”瑞临说,“那时他们多半是惧怕皇族,弄不好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哪位大人,脑袋就保不住了,蒙蜃应该是懂得。”
席常又说:“我听闻王爷两个月后要迎娶西域的公主,我以前下山偶有遇见异族人,他们的女子个个艳丽美貌,我想那公主应该更是出尘绝艳。”
师弟苏久淡淡的接上一句:“上次遇到那些西域人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没想到掌门师兄对她们还念念不忘。”
席常抖擞一下:“没……没有的事……”
苏久白他一眼没再说话,让无昭想起苏久小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你就是刚入门的小弟子?”无昭那日站在崖边看风景,正看到席常领着自己的小师弟走过来拜会。
小苏久点点头,认认真真的行了礼,他正经又严肃的小脸让无昭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婴儿肥。
“弟子苏久,前辈是谁?”
“我叫无昭,暂住在西山,你可以跟常儿一样叫我姑姑。”
席常解释道:“姑姑可是师祖的好友,两百年前师祖邀请姑姑来寒霜城,就一直住在西山那边。”
苏久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从那以后无昭就再没见过有什么事能让苏久露出惊讶的表情,有时候无昭回想,那个时候难道小久儿是在惊讶自己老吗?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从千年前活过来可能又能见一见他失控的表情了,想到这里,无昭或者说是陶大丸,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我若有朝一日活到现代,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无昭你看,这小孩子真可怜。”瑞临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闻言看去,一个孱弱又瘦小的小乞丐萎缩在角落捧着一个空荡的破碗饿的眼睛都发绿。
“若是觉得可怜便予他一些银两吃食。”无昭淡淡的说。
瑞临还是觉得很可怜:“那不过是管他一时温饱,待银两用尽还是会蹲在这个角落继续要饭。”
“若真的如此,便是他的命数。”
“你信命?”瑞临问道,又自问自答,“也是,你是国师,占天卜卦观星祭祀,你一定是看透了人生命轨的,可我不信,难道天象一定是准确的?难道命运一定是注定的?若现在出来一位算命先生说他一辈子是要饭的,而我今日却收留了这个小叫花,他原本悲惨的命运就变了,待来日他飞黄腾达位极人臣,是不是说我改变了他的命,那这占卜又如何说是准的还是不准的。”
无昭看着激动的瑞临只是摇摇头:“那这才是他的命,所有的安排,都是老天注定的,不论你怎么努力想要改变未来,不论你失去多少想换回你想要的,最后都会发现不过都是安排好的。”
瑞临还是摇摇头:“我不如你活的长久,但你且信你的,我自会信我的,不然我们今日便立下赌注,你告与我这小叫花的命数,我便要试试扭转了这条路会如何。”
无昭看着认真的瑞临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和师兄,她有时也耿耿于怀,凭什么就那样命中注定,凭什么拼尽性命与无为而治竟是同一种结果,她也想着问一问老天,到底凭什么。
“好,”无昭松了口,随即注视着毫无察觉的小叫花子,如墨般的瞳仁闪起了金色的光,她说,“他此生命途多踹,但也算轰轰烈烈,此生自由于江湖中,只可惜最后惨死他人之手。你要如何给他改命?”
瑞临盘算一下,解下腰间王爷的玉佩走到小叫花近前:“小孩。”
小叫花一愣有些害怕,瑞临又说:“我乃当朝五皇子瑞临,这是我的腰牌,你以后不论有什么危险困难,都可以来王爷府找我。”
“皇……子?”
“记住了,五皇子。”瑞临从怀里拿出自己的荷包,整个都塞到他手里,“给我努力的活下去!”
说完这些,无昭金色的瞳仁又看到了更多的画面,小叫花走投无路来到王府却没有找到瑞临,辗转反侧一别经年,当小叫花再次遇到瑞临的时候,令她惊讶的是,自己竟也在一旁,画面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小叫花似乎十分开心,后来不知是谁人追来,小叫花最后的画面便是挡住了瑞临身前的利剑,死在他的面前。
无昭突然感到心碎般的难受,看破他人命数费去她大多法力,她晃了晃神,瑞临说:“你怎么了?”
“无事。”
“那我们立下誓言吧,若我胜了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我输了反之。”
“什么条件。”
“我知道你寿数悠长,我不过是个凡人,你权当是消遣,陪我一生,于我左右可好?”瑞临红了脸又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过是觉得很少与人亲近,更别说是女子,你在身边总会安心些,这样外人也不会私下里说我有什么怪癖……”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清为止,无昭却只淡淡的应了声好。瑞临喜出望外,又问:“那你的条件呢?”
“若你输了,别哭鼻子就是了。”
席常在远处冲他们喊:“姑姑!”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