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东野城,路边喧嚣的酒楼,坐在二楼栏杆边举起一盏清透烈酒的熟人,却换了一副陌生的皮囊。那皮囊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他不曾言语没有喜怒,灰暗的双眸中并无星光,像个孤单的异乡人,又像是尊无情无欲的佛陀,他望着这条陌生的街上那些陌生的人,心平静的像是死了一般。
是的,他是个死人,对于曾经活过的他,更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他退去那年得青涩单纯,于世间流浪了千百年后,他终是明白了那句话,遗忘是神的恩赐。
街道上的喧嚣打断了他的思路,一队奇装异服的西域人被看热闹的人们团团围在中间,这是个标准的故事开场,理由我们暂且不深究,西域人在朝圣的路上总是喜欢飞扬跋扈的戏谑当地平民。楼上那人将手里那盏举了半晌的酒喝进肚里,随即手腕发力酒盏即可正中头领的后脑勺。
啪的一声酒盏像鸡蛋一样在那人头上被磕破,那人捂着后脑勺疼的大喊,回头找寻见二楼一位公子脸上写着“路见不平”四个大字,便大吼一声:“何人敢伤我!大胆狂徒你可知晓我是谁!”
楼上这人撩起额角的一缕青丝,回答道:“这天下怕是无人不知你白蟒王子的威名了,不仅上阵杀得了敌,路边也能欺压百姓,真可谓是当世第一豪杰。”
“你!你给我下来!”白蟒王子被气的不轻,耳根子发红,他抄起腰间飞爪用力转身抛出,飞爪锋利如蟒蛇鳞片向这人面门飞来,那人动也不动忽的化作一团雾气又在对面座位端正的坐着。
王子一惊之下更是生气,他大吼一声:“给我上!”护卫四人手持弯刀即刻冲上二楼,那人也不慌张反而向后一跃而下,轻巧的立在王子的马背上,护卫扑了个空,王子又将飞爪抛出,那人伸手一缠拉住铁链。
“你这链子可比我的那条还差上几分。”他空出左手抚过铁链,歪头说:“现在认输还不算丢脸。”
“放屁!”王子从后腰抽出弯刀凌空踏步向他冲来,那人左手出二指划做剑气,弯刀直指他眼眸,他也不慌向弯刀一挥手,只听咔嚓一声玄铁的弯刀被整齐的削平,那人右手松了铁链在掌心凝起一团血红的雾气正正打在向他飞来的王子胸膛。
“啊!”王子噗通一声屁股落地,疼的脸煞白,护卫还想杀来却被叫停。
“别打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双手负于身后化作雾气突然站在王子面前:“在下忘珚,住在城外地藏王菩萨庙,随时恭候王子光临。”说完他又化雾而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二楼桌上叮当落下三枚酒钱。
第一章第一回
白蟒王子蒙蜃坐在驿站的床榻上左思右想,白日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本事这么大难道是特意来等着自己,他留下名号住址,难道是设了鸿门宴?明日一早就要上殿面圣,今日还是不要惹出什么麻烦的好。
王子这样想着便脱下靴子准备入睡,此时竟响起敲门声。
“殿下,您休息了吗?”是白蟒国女相云遮月,明明是一位艳丽多娇的女子,非要靠才智站在王的身侧,若不是她性情刚正,怕是早被王后除之后快。
“阿月?有什么事吗?”蒙蜃又从床下下来为她开门,云遮月进了屋才发现王子已经躺下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便道歉:“王子微臣不知您已经休息了。”
“无妨,你何时都可来找我。”蒙蜃没了白天王子的嚣张跋扈,倒是像个好人了。
云遮月没有理会他的情谊,开始说她的正事:“王子,白日那人微臣已经派人去查了。”
“哦?结果如何?”蒙蜃起了兴趣,追问道。
云遮月摇摇头:“我们的人进了菩萨庙,没见到那个忘珚,反而是位女子出来相迎。”
“女子?我当这公子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然在佛堂藏娇,我呸!”
“那女子自称无昭,说是庙里的尼姑,但她青丝如墨,除了脸上的清冷哪里也不像是出家人,她说忘珚公子只见王子您。王子,这庙并无香客却香火不断,十分古怪,还是莫要涉险的好。”
蒙蜃沉吟半晌,若是阿月不说反倒会慢慢忘记这事,她此时这么说起来,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倒是要看看那个菩萨庙里住着尊什么神。
“走,我们去看看!”
“现在?”
“对,现在,就咱俩,别惊动了其他人。”
“可是王子……”
蒙蜃比了个禁声,一脸的兴奋:“拜托了~”
云遮月叹口气,王子长相英俊却不粗野,所以每次耍赖都用这招惹人怜,也不知道是看准了她什么心理:“罢了,微臣随您去便是了。”女人总是有母爱泛滥的时候。
两人在夜色中悄没声的牵马溜走,骑到城门又弃马翻墙,差点惊动守城的士兵。
“这荒郊野岭怎么会孤零零出来一座地藏王菩萨庙?就算建庙也是观世音菩萨,难道是中原的特色?”西域人不善轻功,一路上都快跑断腿了,累得扶着树喘气。
林间的雾气突然漫上来,云遮月突然警惕起来盯着前方,蒙蜃也感觉到缓了口气撑着起身。“是谁鬼鬼祟祟,出来!”
“明明是你们来找我,怎地说我鬼鬼祟祟?”空中响起今早那个声音,正是忘珚。
“呦,原来是你小子,我已经赏脸来了,你还不快快现身!”
话音刚落,周围的雾逐渐散去,露出一条路,正是通往菩萨庙的路。“王子,就是这里。”云遮月说着已经先一步进去了,蒙蜃连忙跟上。
“你白天来的时候也这么神秘吗?”他问。
云遮月摇摇头:“看来是这里的主人设下的障碍结界,这样一个地方会有必要大费周章设下结界,要不是藏了什么,要不是为了躲避什么。”
蒙蜃哈哈一笑:“那我更有兴趣了!”
两人进了寺庙,并没有人,寺庙不大,空荡荡的,院子里的香炉插满了燃尽的高香却打扫的很干净,他们向正厅望去,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跪在地藏王金像面前,正是忘珚。
蒙蜃悄悄走到他身后突然抛出飞爪,忘珚也不回头飞爪嘭的一声像是弹在了兵刃上被弹开了。
“莫要在此放肆,惊扰了菩萨。”忘珚双手合十闭目而言。
蒙蜃收回飞爪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忘珚,一个出家人。”
“出家人?你怎地不削发吃斋,白天还喝酒斗殴,晚上就来拜菩萨,你当这庙是你家开的吗。”
忘珚抬头望着金身说:“我也是如今才知道,原来这城外的地藏王菩萨庙是我建的……而且,”他起身向蒙蜃走进,“虽然我身在凡尘,但我心已然皈依,这很奇怪吗?”
“那我听说你还金屋藏娇,难道这也是皈依佛门?”
“金屋藏娇?”忘珚问。
“对啊,那个叫什么无昭的女子,阿月见过。”
忘珚淡淡的答道:“她不过是忘川万千河灯中的一盏,不必在意。”
“什么忘川什么河灯,跟你这人说话真累,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是谁,叫我来做甚?”
忘珚打量他一眼说:“王子,在下可实现您的愿望。”
“哈哈哈!”蒙蜃放声大笑起来,“你好大的口气,你一个和尚凭甚实现我的愿望,莫不是真的把自己当神了!”
忘珚也笑了:“王子想要什么,万里江山还是富可敌国,美人如玉抑或仗剑红尘,你想要的在下都能实现。”
“既然你这么神,你猜猜看呗?”
忘珚笑一声,已经很久没用这一招了:“你不想当王,若是有人肯接任你的王子,你更欢喜。”
蒙蜃大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在我身边安插了细作!”这么说云遮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并不需要,这只是在下的一些小本事罢了,王子就说,是也不是?”
蒙蜃皱着眉说:“是……你可有法?”
云遮月插口道:“王子不可轻信他!”
忘珚没有反驳,继续说:“这很简单,我可以让你父王长命百岁,你就不需要继承王位了,只要我在,我便可保你父王长久。”
“这怎么可能!”
“这对在下来讲,很简单。”
蒙蜃收起笑容问:“你想要什么?你大费周章请我来,为我实现愿望,你若真的这么神,你又想要什么?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忘珚反手一转一只精美的盒子出现在掌心,他递给蒙蜃说:“这里面是两颗仙丹,一颗你去给郎中检查也好找人试药也好,确认没有问题,另一颗你可以献给你的父王,每颗丹药可延续你父王五年寿命,记住,是每颗。”
“你什么意思,一直吃的话就会一直活着吗!”
“只要有我在,丹药你先拿回去,我会在这等着你。”
“喂你去哪!”忘珚说完那话化作一阵烟渐渐散去,整个寺庙也逐渐被浓雾弥漫,云遮月提议离开,两人这才回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