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郡主,这些不是我们府的?”
安然全身冷汗涔涔,这些暗卫的血迹随着雨水的冲刷,流淌满地,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之中,已然早没了生气。
“怎么回事?怪不得,到现在都没人先回来传消息...”锦绣支支吾吾的同时缓缓朝着那些人靠近。同时,她小心谨慎的翻过一人的身子,朝对方口鼻探去,微凉的夜雨打在她脸上,显得更是苍白。
查看半晌,她才朝着安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郡主,奴婢检查了下,六名暗卫都...没气了,这些人都是被一剑射穿胸膛,失血过多而亡,而且,雨没淋到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涸了,想必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安然只感到那股子心慌烦闷之感,愈发汹涌,她一手撑在车帮上,低头深呼吸几口,才有些颤颤的朝着那锦绣走去,她蹲下身子,仔细的审视那些尸体的伤口。不过须臾她突然圆目猛睁,不可置信的朝向另外一句尸体奔去,就这样她仔细辨析了那六具尸体的致命处。有些虚脱的跌倒在地,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不会...”
锦绣赶紧将安然扶起,同时不解的问道:“郡主,怎么了?地下湿寒,奴婢扶你先回车上吧。”
马车上,安然面色苍白显得格外羸弱,锦绣在外驾车,马不停蹄的返回黔城。
就在她们回城的路上,不过刚走了半刻功夫,安然突然在车内掀开门帘,叫道:“停车!”
一身急切马嘶,锦绣一个踉跄,马车骤然停驶。“郡主,能一下害了我们暗卫六条人命的那个人,绝对不普通,我们还是先回去。”
安然已经没了开始的惊慌失措,反而云淡风轻的瞥眼看向锦绣,“你怎知,那是一人所为呢?”
锦绣闻言一愣,她有些委屈的不解道:“那伤口明显是同一利器所刺。奴婢也只是推断而已。”
“推断?锦绣,我到华京的头一年,府中就有了你,你打小聪颖贴心,我也一直很信任你,你陪伴我一同练武习书,筹谋斡事。我在华京的很多事情,明的暗的你都帮忙打点不少,既然如此,你会认不出那些暗卫伤口是何利器而为吗?“
锦绣猛然跪在安然脚边,拉扯着她的裤脚,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哭诉道:“郡主,奴婢真不知您在说什么啊?天色昏暗,那些尸体奴婢...奴婢不敢也确实是看不清楚,您要信奴婢啊,奴婢伺候您快十年了,一直对您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大逆不道害您之事啊?”
“哼。你要是想害我,有的是大把机会。”说完,安然负手而立,挣开自己的裤脚,冷冷的说道:“你把我带到这,无非是想让我看到那些尸体。说吧,你到底是何用意?”
“郡主,那些伤口是何利器所致,奴婢真的不知啊,您要是不相信,奴婢甘愿以死明志。”
“哦?你当真不知。你自小熟读所有兵器图谱,尤其是...我一直思慕祁华哥哥,而造成那些伤口的正是十字斩月剑,这剑是何人佩戴,你总不会不知吧?”
锦绣浑身一激灵,她神色紧张,双眼飘忽的望下,好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莫影。”
“莫影的斩月剑是从不离手,你随着我见过他那么多次,会记不得他手中武器,那些暗卫身上的十字伤口,虽然隐蔽,但是你也是习武之人,当真分辨不出?说!”说到这,安然拔出手中黑银宝剑,指向跪在地上的锦绣,呵斥道:“你知道,我为何一直不敢完全信你吗?一个丫鬟如此聪颖,本就相当惹人怀疑。更何况,那个赵志阳,他人都以为是我暗中助他来华京的,我也确实暗中助他离开,但其实在他来之前我根本一无所知,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身边之人吗?祁华走后你又一直暗示挑拨,让我来黔城,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是为了让我和小侯爷之间彻底生嫌隙吗?”
“哼!嫌隙,郡主您还真是自作多情啊,您说您这么聪慧的女子,何苦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锦绣换下了那副温婉可人,楚楚可怜的样子,目光中带着一丝狠辣,缓缓的站直了身子。
安然拿着宝剑的手臂在微微发抖,她怒气冲冲,只感到胸腹处的那股子烦闷越来越朝上翻涌,简直要撑破喉咙,朝外涌出。她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你是故意让我住在那的,故意让我发现邱雪鹰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没错,只能怪你自己蠢,被一个男人蒙蔽了心智。你真以为,你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就能在华京暗潮汹涌的局势下站住脚,还能控制的了这么多暗卫。真不知你是太单纯了还是太自负了。”
“你什么意思?”
“若不是,我主人暗中助你,你早被那些有心之人给吃了。你以为皇上为什么好好的给你和小侯爷赐婚,告诉你那也是我主人在暗中帮你,知道你心思,主人成人之美恩德,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连个男人都看不住。你和那小侯爷也算是青马竹梅了,大婚之夜人家连碰都不碰你。”
安然听到这,再也掩不住翻滚的血涌,她只感到喉中一股子腥甜,一口黑血喷吐了出来。她强行撑地,让自己站稳,愤恨的说道:“所以,我得不到他的爱,就不如让我,彻底与他为敌?”
“终于开窍了。没错,主人帮你至今,也该你报答了。本来嘛,今夜安然郡主千里追夫,这亲夫确派人斩杀郡主身边十多条人命。还将新婚发妻卖到黔城最大勾栏院,为妓为娼。这个消息一出,你说天下之人,该多震惊啊。”
“你...你敢!”安然心底一阵恐惧,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惧怕,她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只感到全身血液都要被冻结一般,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命攥住,窒息的厉害,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神如刀锋般狠狠的瞪向锦绣,“你给我下毒了?”
她再次呕出一口黑血,头昏目眩眼前一黑,还强忍着最后一丝清明,忿忿的问道:“你家主子,和我有何冤仇,他到底是谁?”
锦绣噗嗤一声笑了出声,这笑声极其诡异,说话的声音也是阴阳怪气,和安然认知中那个稳重妥帖的锦绣大相径庭,她渐渐失去了意识,弥留之刻,只听着这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让她无比困惑,惊恐的一段话:“我家主子,你应该最是熟悉啊,他不正是你爱慕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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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府内,王爷正目光呆滞的靠在书桌面前发呆。黑一在其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不住的摇了摇头,心中无奈道:王爷自打醒了,就一直是这个神游呆滞的样子,这么多凝神聚气的汤药灌了下去,也毫无效果。
“王爷,王爷。”他轻轻唤出声,平南王的眉眼稍微跳动了一瞬,他转过头慢慢的看向黑一,很轻的问道:“何事?”
“玄二已经按照您吩咐,带着五万大军作为先头军,率先出发了。”
平南王很轻的嗯了一声,就转过头去,继续呆滞的望向别方,依然如常。
黑一神色有些犹豫不决,还是忍不住问话出声:“王爷,您那晚在建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问到这,门口突然急匆匆的来了两个穿轻甲的侍卫,正是黑一手下的黑衣卫。
其中一人神色慌张的在黑一耳边低语道,只见黑一神情大变,满面惊骇之色,他望向王爷,朝那两人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平南王的神志好像终于有些清醒了,他抬起眼皮望了望踌躇样子的黑一,竟然出声问道:“怎么了?”
“王爷...您之前不是让几个侍卫去寻那个姓桃的女子嘛。”
平南王恍然出神,微微点了点头:“是,我都忘了,那人找到了吗?”
“那女子在黔城就失踪了,黑衣卫他们不干轻怠,就一直在周边搜寻,发现近日...小侯爷和,和郡主都到了黔城。”
“什么?”平南王如死灰般空洞的眼眸,终于亮上了一丝神采,虽是慌张,他重复道:“你说安然也去了那?她现在人呢?”
“侍卫担心郡主安危,一直暗中跟着,发现郡主昨个夜里失踪了。”
平南王猛然站起,因为近几日没有活动,一时头脑发晕,踉跄了一番,然后低头喃喃道:“失踪,不会,他答应我,定不会害本王家人性命。”
黑一察觉到话语,一边扶起平南王,一边问道:“王爷,您说的他,指的是谁?”同时他在心中大骇,竟然可以威胁住王爷,此人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他?”平南王的眼眸闪现几丝茫然,几丝惊讶,几丝恐惧,几种情绪复杂的交织在一起,他坐立难安的自言自语道:“他...这就要问问。”说到这,那复杂的情绪全部变成了咬牙切齿,他目光中带着狠厉,愤恨的道:“问问司马祁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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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夭眼睫轻轻的颤着,浑身止不住的抖动着,她不住的摇晃脑袋,确摇晃不出脑海里的那些梦魇。
模糊中,被重重迷雾笼罩包裹着,那个负手而立站在桃林深处的男子,眉眼越发清晰。
桃夭夭再次被那股子熟悉感笼罩,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惊怕,就好像太多负面的东西一股脑子的袭来,那极其让人憎恶的一切正换了另一张方式,再次劈开她鲜血淋漓的伤疤。
天下大乱,暴雨侵袭,到处是哀嚎遍野,尸山血海。鬼哭狼嚎,振聋发聩的让桃夭夭捂住双耳,发出痛苦鸣叫。
紧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说话之人,边带着笑声,边唇齿轻动,就像在桃夭夭厮磨低语一样,让桃夭夭整个人汗毛倒立,衣衫浸透,如坠冰窖,那如地狱而来的修罗,阴森森的,就好像是一切邪恶的代表,轻轻的问着:“花神大人,这世人欺我,辱我,骗我,我都可不在意。唯独你,我最恨你这个样子,一面说着冠冕堂皇的大话,装着冰清玉洁的样子。最后,不还是乖乖的被我玩弄几世,压在身下吗?”
桃夭夭全身的哆嗦着,无数的画面一股脑子的朝她脑海中不断袭来,她头疼炸裂跌坐在地上,抱住双膝,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兽。
她眼神空洞无神的缓缓抬起头,只见周围迷雾渐渐散去,她再次置身在十里桃林,繁花境内,而那人的样貌也逐渐清晰映入眼帘,说话那人眉飞入鬓,目似朗星,面若中秋之月,顶着一张亦正亦邪的脸,周身气度确如艳丽贵公子,笑容带着风流少年的佻达,正邪气森森的盯着她。
是的,这是一张和司马祁华一模一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