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朕如何得知?”
桃夭夭没有作答,直直的望着庸王。就像一只受惊的刺猬,浑身乍起了刺毛。她缓缓开口:“皇上,民女有一事不明。”
庸王点了点头,示意其问下去。
“桃夭夭斗胆,敢问皇上您与司马世子的关系?”
闻言,庸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眼神锐利的直盯着桃夭夭,没有回答。
桃夭夭被庸王盯的有些浑身发毛,面上还是强撑着。自始至终,她也未闪躲逃避自己的目光。
庸王突然冷笑一声,声音同样冰冷的说道:“我以为你会问,朕从何得知你的秘密的?怎么,比起自己的安危,司马祁华反而更重要些。”
桃夭夭柔和的笑了笑,确字字珠玑重复道:“敢问皇上您和司马祁华的关系?”
“放肆,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庸王突然怒吼道。
桃夭夭内心万马奔腾,看起来仍是面不改色,她怔怔的说道:“只有清楚了您与司马祁华的关系,这些疑问就全部有答案了。”
庸王愣了愣后,口气缓和了下,他指了指桃夭夭身后的圈椅,说道:“坐下说话吧。”
桃夭夭也没推辞,她确实感觉自己有些站立不住了。
许久,两人在屋内沉默半晌,庸王才慢悠悠的说道:“你知道朕不会伤害你,送你来又是不知处的人,让你反复重生的又是因为祁华。那告诉朕,你推测朕和他会是什么关系?”
桃夭夭慌忙站起,她恭敬的半跪说道:“民女不敢妄议。民女只是觉得,皇上您气度俨然,丰神俊秀,为人明察,宽厚著称,既有天子之威仪,又有佛心之宅厚.......
“好了好了”,庸王挥手打断了桃夭夭的话,“这拍马屁的话,朕听得多了,说重点。”
“是”桃夭夭继续说道:“其实,民女一直不明,这虽然是我与司马祁华的第五遭相遇,但是前四次都是民女不得善终,为何这世的司马祁华在性格上会变得这么的暴戾,纯粹只是因为民女的死带来的?且,我一直不敢确定的是,每次我惨死后,原时间线是停滞不前,还是正常的走完原有的轨道,直到我重生归来,才会开展新的。民女推测,是不是我死后,原时间线并没有随即消失,而是在某一世,发生了什么让司马祁华非常难以接受的事件,是我不知道的。皇上,那您知晓吗?”
庸王突然大笑起来,“坐着说话,朕看的都累。”他放松了身子,几乎全部被椅圈包裹,才停住笑声,说道:“你啊,和祁华真的太像了,都是一肚子弯弯绕绕的玲珑心思,确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是,如果朕是和祁华对立的,又怎么会召你来,打草惊蛇?朕陪你一来一回打了这么久太极,也乏了。你是个聪明的,很多事情朕不需要点明,这次召你来,是希望桃铃物归原主,你以为没这铃铛你要是死了,就不会重生了?这串铃铛只会封印你每次的记忆。”说完,庸王停顿了一下,喝了口已经放凉的茶水,才嗓音嘶哑的说道:“你想想第二世重生的时候,没戴这桃铃是不是什么都记不得?第三次打你记得事情开始,铃铛就随着你,你对重生之事才一清二楚。祁华真是不易,朕打心底盼你们长久,也信你不会害他。”
桃夭夭闻言后,深色有些悲哀的应下,她回道:“他总把自己包在躯壳之中,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按着,我若问他,就会坦诚相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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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庸王笑了笑,说道:“这小子,速度到快。”
司马祁华站在房门,门口两人自是不敢拦他,正纠结中,就听见庸王的声音才门内传出:“他进来吧。”
司马祁华大步流星的匆匆进了屋。自他回府听说桃夭夭陪着司马绾绾出去采买时,整个人完全慌了,他第一反应也是司马向岚,恨不得冲去摊了牌,冷静下来稍作分析就推测桃夭夭这可能是被庸王召走了,庸王要见人,完全可以大大方方传召,既然需要他不知处的人帮忙,那肯定不是进宫,唯一的地方就这福华寺了。
他在来的路上,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曾经有太多可以解释,可以倾诉的机会,但都世世错过,有些爱恋时间放了越长,经历的越多,反而越不纯粹,他们互相牵绊,互相算计的这么多次,彼此的信任早就岌岌可危,他真的害怕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这根唯一的羁绊彻底断线,所以他宁愿避而不谈。所以,他很紧张,也有些懊恼,虽然庸王断然不会伤害她的,但是他也一定也不想让桃夭夭从别人口中被迫的了解他。
桃夭夭曾经也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司马祁华的,确没曾想到,他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无法言说的过往,她看着门口站着的他,一身绛红色的华服,身姿挺拔,浑身的贵族气质,这样一个才貌家世样样出众的贵公子,现正满面担忧的望着她。
她有些无法控制的挪动向他,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催促她,她下意识的伸出皓腕抚摸着司马祁华那深拧的眉心,几世以来,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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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祁华和桃夭夭在第二世大婚后,两人确实过了一阵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美好日子。那个时候的司马祁华其实已经完完整整都走完了第一世,但是桃夭夭如一张白纸似的,对前世的过往丝毫没有记忆。
他是个没有野心的多情公子,即使知晓自己最尊敬的父亲和平南王私相授受,欲图谋反,他也只是懦弱的选择不去面对,似乎这样就和自己毫无干系。
但是他没想到,父亲为了挑拨庸王和烟国的战争,既然利用他对桃夭夭的感情,甚至他和桃夭夭的相识自始至终都是被算计好的,是所有阴谋的序幕。
那年佛语大会前,烟国朝堂之上,群臣各抒己见,有臣子建议让所有官宦儿女同参加盛会,是他和当时已经行冠的赵志阳共同谋划的第一步。
佛语大会上,桃夭夭和司马祁华相遇。本来当时只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少艾互生情愫,远没达到想要相守一生的地步。后来两人明明远隔千里,却可以如此便利的鸿雁传信。包括每年四国盛会总能“巧合”的碰上,一切的一切也都是精心设计的第二步。
桃夭夭及笄后,就要如约嫁给赵志阳,定好的婚期竟然可以第一时间传到司马祁华耳内,而且同一时间,父亲还在有意无意的跟他分析烟国的局势,暗示庸烟若是联姻将对庸国无往而不利。果不其然,次日司马祁华就带朝堂之上,主动提出要到烟国求亲,这是第三步。
那个时候的司马祁华初生牛犊、意气风发,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对他的意愿很是肯定,并大加赞赏,当即十分感动,还听取了父亲的建议,在烟国朝堂上单刀直入,直接点名属意的和亲对象是当时文臣代表一品侍郎桃家的千金。事后,朝堂之上的事还被有心人大肆宣扬到民间,并添油加醋。间接对比出赵志阳款款深情,心胸坦荡的形象。同时,赵志阳的父亲赵忠国,还私下见了桃侍郎,表面上不计前嫌,内里确暗暗嘲讽他教女不善,直接抓住了桃侍郎的痛脚,让本就迂腐的他更是激烈,悲愤。
果不其然,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作为文臣代表的桃侍郎被烟王迁怒,不过那时的烟王虽生气,但本来也就准备小惩大诫一番,确没曾想,愚蠢的司马祁华为表诚心,在父亲的建议下三番几次的上门拜访桃侍郎。同时,烟王的密探还截获了一封桃侍郎结党营私,拉拢文臣的书信。直接气的烟王将他贬了官。
至此以后,烟国自古文武同重的格局,直接因桃御史远赴晋州,文臣的势力被大幅度瓦解,没几年烟国更是重武轻文,尤其和庸国交战后,朝堂政权几乎全倾被赵家为首的武官掌执。这一切的一切是所有计划中的第四步。
庸王自幼极度宠爱司马祁华,这是大庸人尽皆知的事情,自然也并未因此过于迁怒他,反而听闻他一蹶不振的消息,为表安抚,还挖空心思欲给他寻个名门淑女。他左思右想,唯有平南王的嫡女安然,自幼生在华京,是大家闺秀,温婉娴静,也是他看着长大,家室年貌尤其匹配,同年,他明明对平南王势力心存忌惮,还是给司马祁华和安然郡主指了婚,望促成良缘佳话。这是所有计划的第五步。
庸王雄韬武略,早意有一统几国的野心,更因此由头,促动了对烟国开展的念头。而这是所有计划的最终目的。
庸烟开展,庸国实力强盛,但烟国地貌优势得天独厚,两国交战必是劳民伤财,一战最少要三年五载。届时无论是哪国都将元气大伤。
在烟国,赵家会借此一战,独掌兵权。私下借烟国势力,助赵志阳重回巫瓦报仇,夺权。
在庸国,庸王疲于对烟,疏于内政。平南王更有借口私自屯兵,武将出生的司马向岚也有着由头让司马祁华率军出征,正式与平南王势力汇合,司马向岚在华京可与平南王等内外夹攻,借机起势,逼着庸王禅位。
在这世,一颗有着赤子之心,又极度信任尊敬自己父亲的司马祁华从未怀疑过,也根本不知晓桃夭夭那时早就已亡故。他也曾去寻过桃夭夭,但是司马向岚告诉他桃夭夭已经在晋州嫁人生子,日子美满。
于是,他认命的与安然大婚,认命的一步步浑不自知的成了父亲阴谋下最关键的那颗棋子。
直到,他带兵欲回华京相助司马向岚,才知道他的父亲为什么让他率军出征,只是为了让他成为自己谋反的一张底牌。只要司马祁华在司马向岚的控制范围内,即使庸王可以化解当前困局,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庸王被司马向岚软禁在皇宫内,司马祁华匆匆入京,那是他那一世最后一次见到自小宠爱他的皇伯伯。和记忆中的和蔼,华贵不同,庸王憔悴的一人坐在偌大的寝殿中,左边是一张让其立遗诏的圣旨,右边是一杯无色无味的毒酒。
庸王浑浊的眼眸看着还穿着轻甲战袍的司马祁华,少年郎的样子经过战场的蜕变,已然洗去,那眉眼中尽是不忍之色。
司马祁华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是真的面对的时候,他内心务必痛楚,他不愿这么一位从小疼爱他,又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就这样在自己面前离去。
直到,他疑惑的在庸王满是沧桑、枯黄的脸上,看到的不是悲愤、不是恐惧、不是苍凉,而是因为他的到来,那浓浓的欣慰和担忧之情。在后知后觉如他,也起了疑心。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一个身影藏在屏风之后,看到了自己父亲得意洋洋的来到寝殿内。那一刻,他内心务必慌张害怕,潜意识的觉得,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又极其重要的秘密……
大庸四十年,庸王立诏自愿禅位,幼子景烨继位大统,侯爷司马向岚代理朝政,辅佐太子至十五束发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