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霞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在病房里稀稀落落洒下，好似在她的身旁铺上一层细碎的柔光，似黄似红的光芒，映照在她苍白脸颊，她眉间的冷漠如坚冰一般生硬，甚至还沁出一丝寒气。
顾清清靠在床头上，手中拿着一份足有五六页厚的离婚协议书，她一动不动的紧盯着，好像要在那白纸黑字的A4纸上戳出一个洞。
离婚协议书……
这就是秦时景要的……他要离婚……
哦对！
他就是要离婚，她怎么能忘记了呢？他早上才来过啊！
“清清，你不适合一直留在秦家生活，现在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和秦时景离婚吧，我送你出国……你不是喜欢音乐吗？你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事情……弥补你之前错过的遗憾。”韩薇薇坐在病床边，目光灼灼的看着顾清清。
顾清清如果大哭大闹那还好，可顾清清现在这么冷静，盯着一分协议书看了足足半个小时后，话也不说一句，韩薇薇担心得不得了！
顾清清根本没有反应，就是没有听见韩薇薇说话一样，她仍旧维持在最初的动作，如曜石一般明亮的瞳孔彼时蒙着淡淡的雾气，带着一层难以捉摸的水光。
音乐……
“离婚……”她垂着眼，纤细的长睫微颤，唇瓣苍白而又干涩，低沉的呢喃道。
“清清你别吓我。”韩薇薇赶忙握住她的手，而顾清清的手心早已经浸染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整个手心都被汗水打湿。
顾清清没有回应，依然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资料，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胀，止不住的酸痛，她仍旧没有移开眼。
“清清。”韩薇薇皱着眉。
顾清清的长睫微颤，夕阳在她的身旁覆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她的眼睛里好像有悲哀在涌动。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离婚……他要离婚……他不要她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剜心之痛？长久以来，她是多么小心翼翼一点一滴的筑起那摇摇欲坠的坚强，在看见离婚二字时，那一个瞬间，她的心里的城墙瞬间轰然倒塌！
顿时间，尘土飞扬，狂沙走石……
她默默的垂下头，那带着浓重忧伤色彩的温婉容颜深深地埋进了她的墨发的阴影中，三个月的时间，她原本及肩的短发已经打到胸口，柔顺的长发紧贴在她的脸庞，更衬得她的脸颊消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眶之中。
顾清清就像失去灵魂的躯壳，神情空洞而又麻木，她安静得有些恐怖……
时光仿佛坠入漫无边际的黑暗深渊，彼时，诺大的病房更显寂静。
“清清……你说话啊！你别吓我……”从来坚毅的韩薇薇，此刻眼中也带着几分慌乱，声音有些急促。
顾清清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轻轻的抬眸，长睫微微撑开，苍白的唇紧紧的抿着，眼睛却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韩薇薇。
“说什么……”她唇角微微扬起，笑容很是苦涩。
韩薇薇愣住。
“清清你……”韩薇薇欲言又止。
“薇薇……连你也相信他会这么狠心吗？连你也觉得我应该签字离婚吗？你也觉得我和他真的不合适吗？”顾清清一连几个问题朝她抛去，眸光犀利如刀刃。
韩薇薇咬唇，眼里神色复杂，不合适？
当初秦时墨也和她一样的不合适，她同样没有要求放弃，而她又凭什么要顾清清因为这些借口而放手呢？
顾清清说罢，不等韩薇薇开口，她却又突兀的笑了，苍凉的笑声里夹杂着一股自嘲的阴冷。
下一瞬，她倏然眼神一狠，顾清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伸手将手上的针管扯出掉，锋利的针尖划破她手背的肌肤，绽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刺痛的感觉袭来，她却麻木的沉默着。
“你干什么——”见此一幕，韩薇薇不由得提高音量。
她没有看韩薇薇一眼，连眼皮都也未曾抬起，下一秒，她当着韩薇薇的面，直接将那份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
“撕拉——”一声，完整的A4纸在她的手中分裂成两半，那歪歪曲曲的痕迹，如同她被碾碎的心脏，四处散落着，再也无法拼凑成完整的一片。
顾清清有些疯狂，她红着眼，将手中的纸削扔到床边，细小的纸削漫天飞舞，好似在为她这二年的婚姻进行一场盛大的祭奠。
“薇薇……去告诉秦时景，我不会离婚的……我不会的……就是死我也不会离婚……”顾清清咬着牙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一字一句的说道。
似乎是有些疲惫，她不停的喘着粗气，本来惨白的肌肤也隐约有些潮红。
韩薇薇看着这满地的碎纸，眼神愈发的深沉。
顾清清看着手中余下的支票，她本来是想一起撕毁的，可是，她舍不得……
她一点也舍不得……
这上面有着他的味道……有他残留的气息……有他指尖拂过的温度……
叫她如何狠心？
秦时景，这三个字已经深深的镌刻在她的心尖，哪怕是耗尽这一生，她也无法忘记。
秦时景是毒药，而她已经病入膏肓。
“还有……这支票……我也不需要……如果他是真的不爱了……那我不会贪图他的一分钱……”许久，顾清清的指尖一松，支票便轻飘飘的落下，她梗着说道。
那张支票静静的躺在她的眼前，上面有着他的亲笔签名，那样肆意潇洒的字迹，果真是一点也不像他。
她渐渐地伸出手，指尖一点点的贴近那略微泛凉的纸面，她神情缱绻，手指尖来回的在他的签名处摩挲着，一遍又一遍……
一次又一次……
时间在这一刻，陷入更加漫长的沉寂中，指尖拂过纸面的响声仿佛也能真切的听见。
“清清……你别傻了……”韩薇薇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哭腔。
顾清清眉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崭新的支票在她的手中揉成一团。
“我不傻……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要我签字离婚……可以……让他亲自来……我可以答应他离婚……我什么都可以答应，而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我们曾说过携手并进，为什么他不要我了？薇薇，你懂吗？我可以接受任何的结果，但是我只想求一个能够说服我自己的原因……”
顾清清再也憋不住眼里的泪，她默默地流着泪，双肩因为哭泣，而不停的轻颤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