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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胃痛

第一次见到隽哲爸爸和隽哲妈妈是在隽哲家里,她那天不记得是去爸爸家还是妈妈家吃晚饭,总之赌气一个人跑了出来,回到租住的公寓,饿的发昏却不想叫任何一家外卖吃。

对于父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她只有沉默,用逃避换给他们安静幸福的家庭生活。

她此后的好多年,都在想,是不是结婚的人,对爱情更狂热,因为有了禁锢,所以对自由的渴望更甚。

可那时的她还没想过这些,她只管想,爸妈不要她的原因,为什么爸妈那么容易就不要我,是因为什么呢,想不通,她又想到爸妈的那股劲头,让她心灰意冷。

爸爸会对她急,纵使她没做错什么,妈妈会对她不耐烦,即使她什么也没做。

可能像书上说的,陷在爱情里的人,是没有智慧的,是不管不顾的,就像着了魔,势不可挡,何况一个小小的她。

如饥似渴?明硌坐在地上,眼睛在看着照片,注意力却没集中起来,她的思绪在飘着,还会穿越时空。她不喜欢这个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发现,无论什么词来形容自己在心里爱的两个人,她都不舍得。

那换个角度呢,她后来上了高中以后读了一些书,她试着找到别的论据来解释,我和爸妈是相对独立的个体,不应该因为自己羁绊他们两个,因为他们两个幸福,自己也感到幸福,如果他们继续在一起不幸福?那个高中的明硌坐在教室的窗边向篮球场看去,她也不会感到幸福。

可为什么想哭呢?心中一阵阵委屈顶着眼眶,酸酸的。

她因为没吃饭灌了冷风胃痛,一个人躺在公寓的床上,想的却是一年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她实在忍不了看着他们惺惺作态,她也实在忍受不了自己这个第三者在他们两个幸福的家庭中,扮演着无所适从的角色。

所以她逃到了这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窒息的气息逼近,一直不想承认的她还是抵不住失去父母关爱的难过。

她的家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妈妈是个画家,虽然不是很名气,却也是文艺气质满载,也许有的人觉得,那种人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特别爸爸生意场上又很得意,家里肯定是请阿姨打扫做饭的。

十个人见到妈妈有十个人认为妈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是妈妈说,爸爸喜欢吃她做的菜,而且妈妈的兴趣里也包括做菜,她深爱着爸爸。

妈妈恰恰做着这些事情,却还是那么的优雅,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好像她做的不是饭菜,而是艺术,也许一个人的气质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慢慢长大,渐懂,也许,也是那时候的妈妈,她不用在家里的吃穿用度上奔波劳碌,她不用每天都在职场上勾心斗角,她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害怕被辞退更不用害怕没有薪水后房贷车贷没得还了,她可以尽情享受她的生活,而这一切的背后,是爸爸没日没夜的操劳换来的。

可是他们的这场离婚,是妈妈的错吗?还是爸爸的错还是爸爸挺着肚子找上门的小三的错?

她想起那时候躺在床上百般想找到答案最后却不思其解的困惑,即使现在,她也没能分辨出到底是谁的错。

只是刚上高中的明硌躺在床上回味父亲与母亲的爱情故事,最后不得不只剩一句感叹,叹人生世事无常,叹花开花落不过转瞬即逝。

爸爸说过,他当初还是穷小子时第一眼看到妈妈,就觉得妈妈是天上的仙女,他做梦都够不到的,妈妈家境好,姥姥姥爷不同意于是上演了俗气又惯用的各种戏码逼他们两个分开。其实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如果不是姥姥姥爷还有舅舅舅妈的态度强硬,也许他们最后就不会在一起,也或者也在一起。

总之,爸爸和妈妈结婚后,实时上演24孝老公,对妈妈好得不得了,后来她出生了,爸爸开心的一晚没合眼。

可是最后怎么样,换来的是离婚的残局,而这场婚姻结束最直接“受益人”就是自己。

因为父母迅速成家,又或者说父母认定,她已经长大,所以选择中考完就迫不及待的离婚,而她是最懵逼的那个,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感情出现了裂痕。

或许自己那段时间准备中考忙坏了,高中的明硌自嘲一笑。

不是不难过的,看到放假的时候同学们都高高兴兴回家。曾经最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变的遥不可及,可能也许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再触手可及了。她失落,她感到孤独。

这种感觉尤其到了大学更甚。

现在的明硌好想抱抱大学的明硌,在每个假期独自徘徊,无处可去,在每个假期归来,听着同学们在家里被妈妈骂懒,被妈妈唠叨的幸福。也在心里羡慕她们可以在放假前预定菜单,回家就会有自己妈妈做的好吃的菜,有家的味道。

她的胃药吃没了,她忍着痛,看外面的黑夜,她去爸爸家还是妈妈家吃饭,那些话犹在耳边。

“结婚还是要门当户对。”

“可不是嘛,尤其男的身价低,总归是抬不起头。”

“要不说呢,”那个邻居女人努努嘴,“家里有一点矛盾就会被放大。”

“谁让一方是下嫁呢,自然心里高一头,想着你还不对我好?”

明硌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谈论谁,“长舌妇。”反正说的不是我妈妈,明硌想着,昂着头面无表情地在他们面前走过。

此时的明硌混着胃痛,百味陈杂,也就是那个时候,隽哲去找她,她却已经痛的绞劲,浑身虚汗浸透了她的衣衫,明明是夏天,她却手脚冰凉,咬着牙,像自我惩罚一样,浑身上下的骨头一阵酥一阵麻。

已经没有力气去想门外的谁,刺耳的门铃声扰的她烦躁,她只想外边的人快快离去,求得清净,可他却不依不饶,按到她拖着松散的身体去给他开了门,却一瞬间脚软。

“你怎么了?”隽哲手里的书哗啦掉在地上,顾不得,接过她瘫软的身子,冰凉的身体让隽哲一阵寒意,立马背起她就想去医院,明硌拧着眉头极力说服:“我只是胃痛,家里的胃药吃光了,你去帮我买一盒,吃完就好,真的。”

她真的不想去医院,神情满是痛苦,却就是不想去医院,她没事,只是胃痛。

隽哲拗不过她,加上之前也看过她胃痛吃药,很快就买了药回来。稍稍的,她恢复脸色,开始能说能动。

她不想再在这个屋子里待着,乌黑黑的房子,一个人,隽哲带她出去吃饭,可她却已经厌恶,怎么也吃不下。

还记得当时隽哲犹豫半天,满是真诚的对她说,“你来我家,你别想歪,我父母去韩国看我外婆了,不过虽然家里没人,但是我只是给你做顿饭而已。吃完我就送你回来。”

隽哲极力解释,可当时的她蠢的可以,觉得隽哲真是莫名其妙,做顿饭就做顿饭,感觉要把她卖了一样。

她吃着香喷喷的蛋炒饭就着美味的辣白菜,正津津有味,隽哲在旁边给她榨果汁,还问她想喝混合的还是单一的,他的父母就开门进来了。

是的,进来了,来了,毫无预兆。

明硌想起自己的样子,挂着泪珠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饿极了,蛋炒饭也好吃极了,所以她一大口一大口的吃,也一大口喷了出来,饭粒都呛到了鼻子里。

可以想象隽哲父母的惊诧,但随即隽哲妈妈跑过来拿了一杯水给她,又给她顺背。别提多难为情了,糟了,他父母会不会以为......来之前没想到,这会倒是开窍了。明硌暗自悔恨,却听到一个极其欠揍充满笑意的调侃说:“隽哲,金屋藏娇啊。”

她不知道隽哲当时什么表情,也没来得及看,只是隽哲的淡定倒显得她的仓皇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明硌能想到各种父母发现孩子早恋或者这样情形下肯定会误会,隽哲父母应该是很生气吧。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隽哲不说话,他父母也不说话,那个男声主人也不说话。

抬头,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

后来还是隽哲妈妈和她说,其实隽哲很早就和他们说过她,说她聪明伶俐,有点小调皮,有点小任性,有点小倔强,还有点让人意想不到的小矫情。

总之隽哲爸爸隽哲妈妈对她特别好,那次的“撞见”也是他们互相第一次见面。

高中的后两年,她没少吃隽哲妈妈做的饭,有时隽哲爸爸早下班,也会下厨,而她则负责和隽哲写作业。

黑暗中,窗外,再也没有隽哲了,也不会有人为了迎合她的口味给她试做了很多她爱吃的东西,成功的,不成功的。

噢,那也是与隽秀的第一次见面。

他现在又沉稳了许多。

好像隽哲说,其实隽秀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只是比较喜欢和隽哲还有隽哲爸妈在一起,会很放松。

明硌从来都不会阻止自己的思绪去想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为什么?

她跟在韩隽哲身后,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地问,他却不说话。

夜晚睡不着看星星的不只明硌,还有一再回味牛肉面的顾莫庭。

他问过Judy,从她认识明硌,明硌就是单身。

那次在美国,他本想冲上去装作偶遇明硌,继而和她认识,然后他可以追求她,不过却看到公司内部有人认识Judy,而Judy是明硌的朋友,而他又无意间听说明硌要回A市找工作。

想一想,天都在帮他。

心情舒畅,一夜好眠。

明硌收好照片,那个夏天,那个场景虽然还是蔓延在胸口久久挥之不去,不过在他给她打了那个电话之后,所有的不快,所有的怨念在那一刹那间不知所踪。

她整整用了大学四年学会去适应没有他的生活,整整四年她都开心的生活,开心的大笑,她知道隽哲离开她了,她以为她会活不下去,她不断告诉自己,不就是习惯了他的存在吗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大好生活在等着她呢,为了一个男生就要死要活,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那时的她,从没觉得习惯如此可怕,可如今,足有蚀骨之痛。

但是她一定要克服,不能任由思念泛滥,不能忍受自己对背叛自己感情的人低三下四,做出请求。

她曾经深刻地认为,如果注定要失去,那就期盼从来不曾拥有过,只有这样,才不会体会失去过后的空虚和痛苦。然而,这种思想在和隽哲分开后,被自己完全否定了。

她清楚的发现,那短暂的痛苦之后,回忆汹涌而来,所以才那么多不舍那么多怀念那么多执念。

两年了,她的执念。

她在心底偷偷地回味一切美好的东西,只是回忆,滤掉不好的东西,就像人和实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时候的感觉一样,她逼着自己,从没去找过韩隽哲。就算美好的回忆里牵扯着那个人。

也是,本来就是那个人创造的美好回忆,又怎么逃得掉。

“明硌,顾总让你上楼找他。”明硌正在翻译公司同事传过来的邮件,同事毛娜娜拍她肩膀,“我叫你好几声都不理我,小心变书虫。”

“抱歉娜娜,我太专注了,每次边看脑子就边翻译,顾不上其他事情。”明硌起身,轻拍娜娜肩膀,以示安慰她的小心灵。

毛娜娜性格开朗又活泼,明硌刚来公司,这个部门只有她和毛娜娜是女孩,所以毛娜娜对她特别亲切,曰:“终于不用只和一群粗犷的大老爷们共事了,而且还来了个长得这么漂亮的仙女,别的部门要羡慕死你们了”

翻译部的同事哈哈大笑,,却都点头称是,虽然毛娜娜也不丑,但是跟这位新进同事比确实差的不只是气质。明硌后来才一点点熟悉,除了她刚来之外,他们都要时不时出差去国外。

“顾总,你找我。”明硌拿着袋子,还不等顾莫庭开口,抢先一步把东西放到桌子上。“这是衣服,今天带来了,谢谢。”礼貌谢谢,也礼貌的拒绝了顾莫庭今晚去她那里取衣服的意愿。

顾莫庭内心一阵不怀好意的笑,“昨天我吃你牛肉面,今天还你。”这回怎么拒绝。

不过当他抬头看着明硌清冷的小脸,忽然感觉自己太卑鄙了。

明硌抬头,眸光淡淡地:“我有约了,抱歉,牛肉面不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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