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临窗而立,望着厨房里亮起微弱的火光,在这冷夜中,竟别有一份温暖。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转过身,屋子里一种草木香,落有一层细雪般,透着一点微凉。
主家很顾及到他,处处考究精细,香味都舒心沁脾。
山长难得被人这般用心对待,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握着手中一块玉佩,中间刻了几个字,指腹不轻不重的反复摩挲镌刻的人名。窗外有沙沙的响声,他偏头望去,天空中落下了细雨,连带着他的眉眼间拢上一层不得纾解的清愁。
山长一夜辗转反侧,未曾睡好,第二日清晨,出门去了。
长安街上,飘着绵绵细雨,地面铺着青石,雨水浸润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山长穿着银白的披风,撑着一把油纸伞,穿过长街进入小巷,地上留下一圈一圈的涟漪,鞋面干净如新,停在一间不显眼的铺子前。
忽而,目光一顿,脚步骤然停驻,清幽的眸子望向铺子里的人。
淮南王妃与沈宴清坐在铺子里,一张老旧的木桌上,摆着几碟点心。
“小时候,你最爱吃这里的一口酥,涂上一层蜜,你用手抓着吃,手指头沾上一层蜜,你便吵着要净手。陆峤便笑话你,让你舔了吃。你呆愣愣地望着他瞧,问他怎么舔?陆峤便叫你拿一个酥饼给他,他就这样将你的酥饼一个一个给吃完,再带你去净手。”
“你记下,下一回,又被他以别的名头哄走。你一哭起来,他就没有办法,手忙脚乱的。那时候,你很亲近陆家小子。如今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什么都变了。”
淮南王妃提起陆峤,眼底流露出一丝伤感。
沈宴清垂下眼帘,一边吃酥饼,一边听淮南王妃说起往事,酥饼依然是当年的味道,这种甜的滋味,落入心里,却是泛成酸,散着一丝苦。
“那时,我三岁,记不太清了。”沈宴清始终低垂着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
“是啊,这家铺子都是老东家的后辈在开。”淮南王妃望着屋檐外的雨帘,一眼看见站在外面的山长,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儿。她露出一丝笑,朝山长招一招手,“后生,这儿没有座位,你与我拼凑一桌吧!”
沈宴清朝外望去,触及山长的第一眼,他的眸子微微一眯。
“好!”山长回神,唇边露出极浅的笑,仿若春雪消融,梨花盛绽。
他走进铺子,收伞,立在墙角,在淮南王妃身侧落座。
十分从容。
沈宴清望着山长的眉眼,眼中闪过深思。
山长同样打量沈宴清,只可惜他带着面具,辨不清他的神色。
“这位后生是顾庭之的山长,当初赠我一包酥饼。”淮南王妃要来一碗豆花,对山长说道:“这个不错,你尝一尝。”
山长望着面前的豆花,面上撒一层细糖。
他拿着勺子搅拌一下,舀一勺放入口中,嫩滑的豆花滑入咽喉,胃里瞬间暖和起来,连同被深深埋藏的记忆,一并被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