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在看到文礼的那一刻,危险感赴天涌地而来。她在沉烨的记忆中见过这个遮眉敛目的男人。她更记得他看向沉烨时赤裸的杀意,带着永久的恨。苹果看了看沉烨,见他神色如常,目光平静地看向文礼旁边一个金衣玉冠的人。那人笑容清浅,给苹果的感觉就像一团不透明的光。苹果试探他的心神,被一层透明的罡罩阻挡。苹果微微诧异,他竟有妖丹护体。
“??沉烨,你倒是躲得偏僻,本王可是劳心劳神找了你许久。”金衣玉冠的公子笑声揶揄。
“容王本可不必寻我。”
“本可?”容王笑了几声,“你是本王的宝,当然要尽全力寻你。”
沉烨不语。苹果用神识探察,发现远远近近、明明暗暗有不下百个高手监视着这座楼。苹果用密语告诉沉烨,沉烨在心里回了一声苦笑。
“你还是不肯帮我?”容王的语气一转,有些冷厉。
苹果的手搭上沉烨的肩膀,随时准备推他出门。容王的眼神越来越暗,文礼握剑的手骨节发白。气氛凝重的要滴出水来。一切都随着容王一声轻淡的“抓住他”爆发了。文礼的剑瞬间出鞘,上百道魅影以沉烨为中心聚集。苹果把沉烨往后一拉,然后一掌将他推出去。随后一翻手,妖冶的花瓣阻住容王和文礼的去路。
沉烨只觉得身体一轻,景物快速倒退。他看到许多道影子转换方向向他奔来,也听到苹果的“快跑”。落地。他趔趄了一下,然后抱着两幅画开始跑。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所以他不害怕。父亲很少对他有什么要求,却对他的轻功训练十分苛责。他不止一次感激过父亲的做法。
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沉烨躲过许多迎面的路人,向人多的地方跑。一支箭划破空气,带着气流射在离沉烨不远的摊位上。看来容王对他的要求不高——不死就行。沉烨跃上房顶,朝人少的地方而去。几十个金甲黑袍的人如影随形地跟上他。人群的吵闹声渐远,沉烨加速前行。一根绿色的藤条缠上了他的衣摆,沉烨迅速撕掉被缠的衣服,人却被藤条的后缠力带得向后一顿,失去平衡掉了下去。藤条带着被他撕掉的碎衣服退去,又有几支带着流光的箭迅疾而来。沉烨闪身躲了几个,却是还有一支箭顺着他的运行轨迹而来,冷厉的光直逼大腿。沉烨看着箭尖由远而近,在快要没进衣服时突然被红光弹开。
沉烨发现他处于一个水红色的光罩中。光罩不大,刚好罩着他全身。有一个又一个光晕从罩顶到罩底再消失。他眼睛所看到的景象皆被水蕴过红色过滤,除了颜色有异,视线并不受影响。又有几支箭射过来,被光罩弹开。沉烨双目一亮,果然。
蓝色的身影再度跃起,周身泛着红光。沉烨的停顿已经大大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个跃步之后还是被追上了。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坚持。罡罩是防御性的,并不具有攻击性。沉烨不会受到伤害,但也逃不出他们的包围。画卷被沉烨紧抱着,画轴硌着他的胸口,非常真实的触感。沉烨的手紧了紧,额头突突地跳。果子啊果子,你再不来,我就要困死在这了。
人对将要发生的事会有轻微的预感,大多体现在身体感官的细微变化。例如沉烨,青筋跳得他的心也跟着乱了几下,停顿的空档一个带着烟的火光冲上天,凌空炸响,声音如雷又稍纵即逝。沉烨面色惨白。与他对面的男人眼角下搭,锐利地看着沉烨,人像一把刀,说出的话也像刀一样利。
同伴被捕,公子同归?
手中的画卷顿时沉重了许多。沉烨第一感觉是荒谬。苹果是一域之主,天生灵识,又经天地养育造化几百年,其神通岂是容王一百多人可拦?而且容王是冲着他而来,带一百多人围困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又怎么会带专门克妖的能人异士。文礼虽然精研了几年克妖之术,但也无可能镇住苹果。如此只得一种结果,那便是有人放了假消息。可是谁会放这种对双方都无利的假消息呢?
周围的气压有些变化,眼前的光影晃了晃恢复平静。沉烨回神,看到一根巨藤从地底窜出,像一条巨大的绿蟒一样绕着罡罩蜿蜒上爬,绞力巨大。绿色蔓延至他的脚、腿、腰、胸。绿藤每向上蔓延一圈,罡罩便晃动一次。沉烨便在那一次又一次地晃动中瞧见了站在阴暗处的绿发碧眸青衣的人。沉烨朝他谦和有礼地一笑,璀璨眸子中的红影逐渐变大。那姗姗来迟的人儿,终于赶来了。
花瓣汹涌而来,把沉烨围个水泄不通。沉烨的视线被阻碍,只看到那看似柔软的花瓣把绿藤割得粉碎,随后又散开,组成了有着日照水纹的结界。近在咫尺的刀剑缓慢了许多。结界逐渐扩大,直至把他们都罩在里面,所有人的动作都减慢了。苹果周身漂浮着花瓣,穿过结界,嫩白的手越过护他的罡罩,抓住他的肩膀凌空而起。
沉烨没有回头。对于那群人,他已经由最初的愤怒厌恶变成现在毫不在意的麻木。
待到苹果停下,沉烨立刻抓住苹果上上下下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放下一颗心。苹果笑盈盈地瞧着他,幸好周围没有人,不然沉烨这张脸,还真有点臊。苹果也把他上上下下检查个遍,发现他除了衣服有破损,其它都无碍,也就不担心了。现在好了,两人的脸一块臊。
两人没有回灵域。苹果把沉烨变作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朴素,相貌平常,唯一清冽有神的双眼也被苹果施了障眼法。苹果绕着他转了三圈,嗯,真的非常普通,就是气质太超群。苹果在沉烨身上点了几下,花瓣在沉烨身上聚拢又飘散。衣服华贵了一些,与气质相符了一些。苹果又不放心地再施了几个障眼法,自己变作他绾发的绸带,轻轻地系在他发上。
沉烨顶着这张青涩普通的脸穿梭在街上,多次和搜寻他的人擦肩。容王站在高台上俯视着来往的人,眼光随着变了姿容的沉烨走了几步,终是错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