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记忆中的事。苹果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沉烨从未告诉苹果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但他肯定苹果对他的来历了解个大概。
这里是一方灵域，养育出苹果这一个灵体。妖灵有很强的领域意识，他们如果不想别人进入领域，便会想办法将其驱逐。苹果不喜别人进入这方领域，所以几百年没有一个人到来，他是唯一一个。他不猜测苹果为什么让他进来，有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理由的。但既然他能呆在这里，他的神思肯定被苹果检查过，以确保没有危害灵域的潜在威胁。
透过窗子的阳光明灭几个轮回后，五天已经过去了。沉烨拿着一卷书躺在安乐椅上，旁边香茗袅袅。眼前的文字有些模糊，沉烨瞌上眼企图缓解一下，但困意阵阵袭来。
近来他有些嗜睡，虽然不沉不长，但一天会睡四五次，足以令他心烦。
他一向喜清楚明白，个人便很少有这种昏昏沉沉的经历。轻呷了一口茶，睡意却更浓。
他做梦了。梦里有个小娃娃，娇嫩的像朵花。他对她并不陌生，他已经多次梦到她了。他看着她玩耍嬉戏，总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可是，在梦中，他只能像一个局外人，可以看到她，听到她，却不能和她接触。
小娃娃跑了几圈后，定定地站在他面前，乌黑漆亮的眼带着长而卷的睫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心头一喜，听小娃娃唤道：“莫离。”他一愣，旋即从小娃娃的眼睛中看到一个男子——长发白衣，清心晏然。那个人，不是他。?有鲜红的花瓣飘忽在空白里。沉烨转身想看清男子的面容，迎面却来散乱的花瓣。他转身，小娃娃果然也消失了。花瓣洒下，瑰丽异常。他环视周围的空白，梦，该醒了。
沉烨在茶香中悠悠转醒，和煦的阳光让他周身暖洋洋的，有些惫懒。那个红衣小娃娃，是苹果吧。
沉烨两指间的珠子有气焰翻滚涌动，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一道光圈?。凝眉沉思半晌，沉烨拿着珠子走进侧卧，把珠子放进一个木盒里。精巧的锁“啪嗒”作响间，凉爽的风吹来，沉烨的惫懒与迷蒙霎时消除殆尽，灵台清明。沉烨望了望窗外，转身漫步至草地。
苹果一身白裳，躺在他刚才所在的安乐椅上，翻阅着他刚才阅览的书。香茗已散了热气，却还有清凉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
走近了些许，沉烨方才看清她衣裙上墨汁染染。苹果把书稍侧，眼睛看向沉烨。沉烨蓦地想起梦中的那双眼，非常相似，却重回不到一起。两双眼所包含的东西不同。
“几天不见，可有想念？”苹果笑意盈盈。
“偶尔。”沉烨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答道。
苹果看他正经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开了花，似调戏似埋怨地说：“还真是不可爱。”
“但经常梦到你。”
“你怎么知道梦到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呢？”苹果抿嘴轻笑，眼睛波光潋滟。
“直觉。推测。”
苹果从安乐椅上起身，白裳上墨汁似有生命般流动，异彩纷呈。
“我这一身衣裳如何？”
“很奇异。”
苹果轻舒衣袖，纱衣漂浮曼转。随着苹果的转动，白纱上的墨汁慢慢现出真相。那是一幅山水墨画，水旁还有一棵树三千繁花，娇艳瑰丽。画面随着衣裙演绎，行云流水，仿佛你就置于山水之间，倚于繁花树旁。一身白裳的苹果仿若画中人，冰姿雪容，空灵动人，与平时的娇俏完全不同。
沉烨看着画面慢慢定格，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生花妙笔，妙笔生花。你认识莫离？”
“他亲手所画。”苹果答非所问，拂了拂衣裙。
果然，她就是那个小娃娃。莫离天生性冷，是冰颜玉公子，若非感情深厚，怎会为她画一身水墨。
“你猜得不错。”苹果的目光移到了那本书上，黑墨篆书所写的作者，正是莫离。
“我送你的东西，随身带。”苹果向前走了一步，衣裙上一片花瓣落入墨画川水中。
“不喜欢那种感觉。”
“以后不会了。”
“我带着。”
苹果看看沉烨，又望望远处的青青草地，说道：“沉烨，我想跳舞。”
不是想给你跳，只是想跳，仅此而已。沉烨笔直地站着，没有说话。
苹果只是向他陈述一个事实，话音刚落，便拈袖起舞。她裙裳上的山水墨画演绎得脱俗，她本人也美得离尘。冰蓝透明的玉兰缓缓绽放，她在花蕊处孤霜高洁。莹莹光点缀于白裳，花朵成缕顺着她舞姿飘拂，在完美的高潮化作彩蝶纷飞，后又消逝无踪。??沉烨记不住她的舞姿多么绝尘，也记不住她起舞的幻境多么空灵。他只记住了他的感觉——美，很美很美。有多美？三千世界的繁华在她起舞时失了颜色。
他看着她恣意明亮的眼，想到墨夜繁星。心仿佛被花瓣一片片扫过，轻飘柔软有什么东西在开放。红衣小娃娃的眼突然跃出脑海，似又听她脆生生地喊“莫离”。沉烨只觉得由心口漫延的一股寒凉游遍全身，直冲脑海。他脑中所想，异样心中所思全被冲了个干干净净。他此刻非常清楚，又什么思想都没有。
沉烨轻轻笑了笑，压下心中的异样。他不是那种控制不住感情的人。
至于莫离，毕竟是三百年前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