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儿初出幻境很是兴奋,对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仿佛任何一个东西都能让她激动半天。
苹果一行人的原则是低调出行,但是泠儿出格的新奇足够吸引旁人的视线。苹果担心行踪暴露,又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只得施法隐了她的身形。
这下泠儿更肆无忌惮了。
她仗着别人看不见她,扯扯这个人的帽子,拽拽那个人的衣服,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在别人面前做鬼脸,玩得不亦乐乎。
有一壮汉拿着酒壶摇摇晃晃地从一间酒肆出来,步伐凌乱地撞倒了一个妇人。那醉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扭头去看那个被他撞倒的妇人,满脸嫌恶地“啐”了一口,道:“哪来的败家娘们儿,挡了老子的道。”
他的口吻凶狠至极,被撞倒的妇人不敢言语,默默地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肩膀。酒壮人胆,那醉汉见这妇人软弱不敢反驳,喘着粗气走到她面前,抬脚就要踹上去。
沉烨看着泠儿伸出细小的腿轻轻一踹,那醉汉就避开妇人摔了个狗吃屎。醉汉摇了摇头,刚站起来就又被踹倒,磕破了酒壶,里面的酒水潺潺流出。他似乎是恼了,费力身子要再站起来。泠儿一脚踢向他支力的脚,他支起一半的身子便又倒了下去。他起身时用力过猛,这一摔便摔得特别狠,直接磕破了脸,血液从他脸颊处往下流。
沉烨心中暗想这小娃娃的暴脾气倒不是针对自己。
眼下见了血,壮汉的酒醒了一半,脾气升了一半。摔了酒,破了相,怕是没有人会心情好。
他跪坐而起,怒不可遏地吼道:“谁?是谁敢踹老子!出来!给我出来!”
周围的人离得远远的,唯恐被这个酒疯子缠上。
他看了一圈,发现没人理他,视线又回到了那个妇人身上。妇人本来已经起来退到路边,正欲离开突然惊恐地发现那个酒疯子又朝自己走来,吓得她抱头就走。
那醉汉一个跨步上去扯住了她的袖子,恶狠狠道:“都是你这臭娘们,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摔了酒还磕破了脸。今天你要是不赔钱,老子就要你好看!”
妇人不想上街一趟遇上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当下又惊又怕,眼中噙了泪求助地望向四周,见周围的人纷纷低头转目,心中一片凄冷。
“你到底赔不赔钱?”醉汉怒吼一声,吓得那妇人抖了几抖。
“好汉,刚才是我不对,但我现在是真的没钱。不如你今天放了我,过几天我再赔钱给你。”妇人心中凄苦。她家中本就贫寒,今日上街采买已经花光了身上的钱。可是如此情形,怕是不拿钱脱不开身。
醉汉的目光在妇人身上巡回了几遍,见她衣衫破旧,知道她所言非虚,怒火又升了几分。他一把打翻妇人手中的篮子,瞪眼道:“你这妇人,没钱还惹麻烦!罢了,今天也不要你钱了,让老子打你一顿出出气就让你走。”
他抬起粗壮的胳膊,蒲扇大掌转眼就要落到妇人头上。
沉烨和苹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力气颇大,他再不能前进半分。
泠儿收回腿,不满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那出手的人身着灰白道袍,面容苍白清秀,却不会给人羸弱之感。
“放开我。”醉汉挣扎了几下,那只手仍牢牢地握着他,铁箍一般撼动不得。
“给她道歉。”这个人声音低哑,听起来颇为沉稳。
“让老子给一个娘们道歉,做梦!”
醉汉与他对视着,僵持半晌。那个人似乎有些不耐,劲力一转将醉汉的胳膊扭到身后。醉汉当即痛呼一声,脑门蹭蹭冒汗。
“别别别,放手。我给她道歉还不行吗?”醉汉又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了。“今日是我鲁莽了,还望你不要介意。”
妇人哪敢说什么,连道:“不敢不敢。”扯回自己的袖子就走,还不忘道谢,“多谢道长。”
周围人见事情已了,便散去各干各的。
“你还不放开我吗?”醉汉的酒已经醒了,忍着痛扭头去看他,“天天管别人的闲事有那么好吗?”
那人眼帘半垂,瞥向醉汉,说道:“你可不算别人。”
“x,你快放开我!”
那人并没有理他,扭着他的胳膊把他带走了,走的时候时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用了幻容术的苹果和沉烨身上,阖了一下半垂的眼帘,继续稳步向前。
“这个人很敏锐,少与他打交道。”苹果说道。
“他叫柳华,是名除妖师。”沉烨回道。
“可他穿着道袍,不应该是名道士吗?”泠儿有些疑惑,对沉烨的态度也好了点。
“他虽不是道士,可他偏爱道袍。他虽偏爱道袍,可他不做道士。”
“真是奇怪的人类。”泠儿斜眼瞥向沉烨,“和你一样令妖讨厌。”
沉烨见她又针对自己,移开了眼向刚才柳华离去的方向走去。
苹果跟着沉烨。泠儿不得已气闷地跟了上去。
“你与他相识?”苹果问道。
“算是熟人。”
沉烨跟着柳华进了一间客栈,又要了跟他相邻的两间房。
柳华将壮汉送回他自己的房间,转身就要出去。
“站住,老子的酒洒了。你再给我买壶酒上来。”
“王修杰,你还真是一点也对不起你的名字。”柳华看着他那玩世不恭的颓废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别在那里教育我。老子也不吃你这一套。要拿酒赶紧的,不拿滚蛋,别老在老子眼前晃悠,看的人心烦。”
“你还是少喝酒比较好。”
“用的着你说教?赶紧滚蛋!”
柳华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走出房间反手把门关了。他走过自己的房间,停在了沉烨房门前。他今天见到那个陌生的男子,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仔细一看,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脸,和记忆中的人差了十万八千里。柳华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苹果现出身形,看着两个房间门上的符,玉白的手轻轻一挥,那肉眼看不见的符咒便节节脱落,化为尘烟。苹果手指在空中轻舞,门上又重新出现两个符咒,纹路与之前的两个相差无几。直至那泛着红光的符咒完全隐入门中,苹果才又隐去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