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很快到了期末考,她安心备考,时不时问问江也不懂的数学题,看似心如止水,实际慌得一批。
她搞不懂江也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她怕没考好,无法跟老家的父老乡亲交代。
说的没错,考完试,她要回老家过年。
许窃的老家不在苏州,是一座较远的小镇,当年许林生为了寻找好友夏爷爷,带着一家老小,移居到苏州,谁知一住,就是十几年。
老家的爷爷奶奶还健在,身体也好,苏荷想接他们过来,可人老了,总是忘不了归处,生了根,发了芽,哪儿都不想去。
学校放假后,许家三人就开始收拾东西,一想到整个假期都见不到江也,她就觉得心里空空的。
明明没几天就要走了,却就是不敢去找她。
她走了,就没人烦他惹他吆喝他了,江也会高兴的,许窃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一家三口,备了两个大行李箱。
许窃只拿了个小背包,里面装得一些无足轻重的试卷和书籍。
许林生的车停在院门口,出门时,许窃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
唯恐这么一走,就不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里是她的家啊,怎么可能不回来。
可江也,她终究没法跟他说声再见。
到老家时她想用苏荷手机打电话给江也,却在快要拨出时,又十分窝囊的挂断了。
没准江也,根本就不知道她走了呢?
殊不知那天大院的别墅窗前,站着一个黑软秀发,面庞冷冽的少年,他一身黑衣,身旁是昏暗的楼道,仔细看去,只能看清他白皙的面颊。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红衣姑娘,一步两步,看到她走远。
莫名为自己的不作为难受。
许窃窝在床上想了一天又一天,心里细数,没有告诉江也的第一天,没有告诉江也的第二天。
终于在除夕的时候,吃过团圆饭,大人们凑在一起打麻将,比她小的弟弟妹妹争着让她点燃烟花和鞭炮。
毕竟是乡下,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烟火在空中漫舞。
在这样热闹的时候,她心里空空的,在想江也,那个孤傲的少年。
这个时候,他会在干嘛?
一个人坐在餐桌上,看春晚,还是做数学题?
江辰川和江爷爷有没有回家陪他?肯定又是一个人吧。
她咬咬牙,想转身找苏荷借手机,没法陪他,打打电话也可以吧。
刚抬动步子,就听见客厅的苏荷在喊:“窃窃,帮忙接个电话,我空不开。”
她看了眼屋里围在麻将桌前的大人们,应了声好,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看了眼。
来电显示未知联系人。
她想了想,还是接通了,轻轻喂了声,便没了下文。
对面一片静默,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喂?你好。”
“许窃,我是江也。”就在她要挂断电话时,对面响起了少年干净清脆的声音。
许窃摸摸鼻子,有些惊讶,声音变得有些诡异:“我这边在放鞭炮,你在干嘛?苏州应该禁止放烟花吧?”
“不,我这边也有。”
江也微微昂头,车站许多人早已靠在坐椅上打呼,来来往往许多人在走,露天的顶端,将天边的光景展露无疑。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你以为我傻啊,在苏州待了十几年,还没见过几次烟花。”
“真的有。”江也又强调了一遍,云清风淡的语气,让她摸不着头脑,却又是后来的一句话,让她的心停了几拍,“我不在苏州,在你老家的汽车站,许窃,你来接我吗。”
这句,不像疑问句,至少她听起来不是。
许窃倒吸了一口凉气,挂断电话握着手机跑了出去。
只留身后等她点鞭炮的小朋友们,脆着声音喊她:“窃窃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再看时,只有一个义无反顾,不肯回头的背影。
许窃走进汽车站,依旧觉得万千人中,江也最耀眼。
他拿了本书,低头在看,身旁放了个银色小型行李箱,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黑色棉服,只从长款变作了短款,头上带了顶黑色的针线帽,高高的,衬得他整个人出奇的特别。
她走近时,他像是有所察觉,收了书,站起身,看着她笑。
轻着声音说了句:“好久不见。”
她愣了半天,才点头笑:“江也,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脚步声,我记得。”
那可是每一步,都走在我心口上的啊。
她并不觉得这是句情话,伸手拉了拉行李箱:“去我家吧,爸妈在玩牌。”
江也拿过行李箱,把方才看的书递给她,轻轻一笑:“正有此意。”
“你拿书好不好?”
原先拿行李箱的手空了,被强行塞了本书,不厚,封面一看就很哲学,她往怀里紧了紧,点头说好。
这时天冷了,她忙着跑出来,穿得是棉服,踩的是拖鞋。
头发还散着,一点形象也没有。
当时,真的没有想这么多,只知道有个人在等她,跨过千山万水,她也要拼命到达。
路边人不多,毕竟是冬夜,会出门的,也就她和江也。
仔仔细细看了看四周的街道,小镇的朴素让他觉得什么都新鲜。
许窃边介绍边搓手,挺冷。
摸了摸耳夹,冻红了,摸起来麻木不知,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伸手搓了搓,企图捂热。
却又在下一秒,一双温热的大掌,不容拒绝的罩在她耳朵上,一边一只,难得的一次耳夹泛红,不是因为怕冷。
她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不好意思。
十六岁的男孩,已比她高出一个头。
难得的一次,两人靠的这么近,她能听到他的心跳,他亦是如此。
她看着江也,慢着动作摘下帽子,认真套在她头上,将那好不容易捂热的耳朵,藏得严严实实。
走时,他拉过她的手,一边牵,一边放在棉服口袋里,带着体温,暖和许多。
她没话找话,问他:“你怎么过来了?不在家过年吗?”
他停了步子,看了她一阵,才一字一句说:“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我来这边找找。”
“找到了吗?”
“找到了。”
他回答时,她只觉那只牵她的手,似乎更加用力了。
挣不开,又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要松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