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江也拎着手机书包和钱出门了。
找了家照相馆,准备把手机里的所有照片,全部洗出来,他存了笔钱,江家给的零花钱,从来都不会太少。
照片太多,接近于一百二十张,全是一个人的面孔,自拍,他拍,微笑,嘟嘴,翻白眼以及剪刀手。
有的,是他趁许窃睡着偷拍的,虽说侵犯肖像权,可藏起来谁也不给看,应该不犯法吧?
照片很多,他带来的包被装得满满的,转战进入一家连锁超市,寻了个最大的相册。
数了数页数,少了十几页,有二三十张照片没法放,应该劝劝许窃的,多出来的照片何去何从?
他皱了皱眉。
怕把她的照片,弄丢了。
想了想,买了两个大相册,预备再一鼓作气,拍够另外几十张,拼齐两个大相册。
书包被照片装满了,相册没地儿放,他只得抱在怀里,走得小心翼翼,唯恐摔了。
不远处有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音响开到了极致,很吵,他忍下了。
瞥了眼人群,只觉参杂在大妈中的一个矮小身影,怎么这么熟悉,定睛一看,是许窃,身旁是她妈苏荷。
考虑到怀里抱着相册,包里藏了照片,他觉得此地不易久留。
紧了紧怀里的相册,打算以最快的速度,从街边跑过。
刚提腿,前方面对于他的许窃抬头,停步,手作喇叭状:“江也,过来玩啊。”
他刚抬起的腿来不及放下,一个踉跄,半天才站稳脚跟,转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嗯?”
玩,他玩什么?
跟着一群老大妈跳广场舞吗?他才没那么傻。
可惜的是,他也没法躲过真香定律,而且是被逼的。
许窃朝他走来,拉他衣袖,往人群中去。
“我们一起跳吧。”
他摇头,只想逃:“我不会。”
“我教你。”
“不用了。”
她这时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抬手摸了摸,有些疑惑:“你买相册干嘛?还这么大,两本。”
他下意识往怀里缩:“买着玩。”
她的目光又转至他身后的书包,提了提,沉甸甸的。
“包里是什么?好重啊。”
“没什么。”
“我想看看,不会是小学课本吧?”
他往后退一步,暗戳戳的挪开她摸书包的手。
给你看?那还得了。
“不是课本,别看了,很重。”
“你怎么不回家,大晚上的到处跑。”
我也很想回家,可是你不让。
“那我先回家了。”他低头要走,谁知书包带子被许窃拉住,他身子一顿,回头,“怎么了?”
“跟我一起跳舞吧,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江也看了眼大妈们说不上整齐,但足够娴熟的步伐,脑袋里浮现的,竟是自己扭来扭去,像条泥鳅一样。
他的手颤了颤:“我想回家。”
“那你把包里的东西给我看一眼,看完你再走。”
他闭了闭眼,叹气:“我还是跳舞吧。”
把书包和相册放在音响旁边,他相信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足够让人不敢靠近。
跟着许窃,站好队形,恰好换了一支舞,在等伴奏。
苏荷在他左边,右边是许窃。
“江也,你也来了啊。”苏荷笑着跟他打招呼。
不是我来了,是被你女儿逼来的。
他点点头:“苏姨。”
“跳会儿舞挺好,年轻人就该多练练,反正明天放假,你就跟着姨跳。”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一脸期待的许窃,说出了最让他后悔的一个字:“好。”
好个屁,他压根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摆。
开舞后,他和许窃的对话如下。
“江也,你踢到我了。”
“抱歉。”
“江也,你打到我手了。”
“不好意思。”
“江也,你扯到我头发了。”
“对不起。”
这一夜,他突破了极限,说了不下二十次抱歉,不下十次不好意思,不下五次对不起。
而许窃,手红了,腿麻了,头皮屑都差点被拽下来。
苏荷明天休息,今晚准备跟小姐妹们去打打麻将。
让许窃和江也先回家。
相册一人抱一个,顺着晚风,迎着路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朝前。
瞥了眼许窃抱相册的手背,红了,似乎挺严重,他吞了吞口水,将相册接过,干脆一起抱。
“对不起。”
听了一整晚抱歉不好意思对不起的许窃,对这句话早已免疫,她抬手抚了抚额上的碎发,摇头:“没关系。”
“不过江也,你手脚太不协调。”
他低着头,微抿唇角:“嗯,第一次跳,不太会。”
“明天继续啊,你练过武术,又聪明,学起这个来肯定比我还快。”
他点点头,表示明天继续,又好奇:“你学了多久?”
“两个月。”
以前都是断断续续的,隔几天练一次,自从升上初一,就经常跟着苏荷跳,小区的大妈阿姨小姐姐们基本都认识她了,苏荷不在,照样带她玩。
江也想了想,刚刚跳舞时,他看的就是许窃的动作,娇小的姑娘挥舞着手,动作不娴熟,却也不凌乱,不像自己,只有打人的份。
他点点头,空不出来手,竖不了大拇指,只得说:“你真厉害。”
他这么认真,许窃反而不太好意思。
两人在外面的相处方式,和学校时有所不同,江也不毒舌了,反而娇羞得像个小姑娘,她依旧是大大咧咧的她,却也会不好意思。
终究是长大了,懂得了距离,懂得了男女有别。
他认真的模样,惹得许窃忍不住笑,他好像总是这幅样子,无论做什么,都认真得出奇。
认真吃饭,认真学习,认真练字,认真看电视,认真骑单车,认真跑步,他认真的时候,才是她最爱的样子。
以前听别人说,认真时的男人最帅气。
这话,似乎在江也身体被表现的过分明显。
也不算对,他不认真时,也帅。
他做任何事都好看,她都认真的当成了喜欢。
到家后,洗完澡,进了房间,隔壁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细细碎碎的敲窗声。
她打开一看,对面窗紧闭,唯独是自己这边的窗台,放着一小支药膏,她拿起看了眼,想起了自己被打红的手背。
抹了一层,清清凉凉的,有几分舒服。
有所不同的,却是她逐渐温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