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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梦回吹角连营(一)

楚州射阳湖畔,一片片刚刚开垦的田地整齐地排在淮东大地上,就像是用刀和尺子刻出来的一样。无数的人就像是地上的蚂蚁,弯着腰在棉田里劳作,无论男女。老年人在棉田旁边的窝棚里烧水,烧开的水盛在瓦罐里,一字排开。有妇人端着一碗盐,小心地挖上一小勺,撒在瓦罐里,后面跟着的妇人用长柄木勺在瓦罐里搅动着,直到细细的盐末完全融化在开水里。

等凉上一段时间,开水变成了温白开,就有妇人两人一组,抬着一根长木棍,串吊着六个满是温白开的瓦罐,慢慢走在田间,大声吆喝着:“添水了!添水了!”

在棉田里耕作的人轮流出来,就着瓦罐里的长柄木勺,往随着携带的葫芦、竹罐等各色水壶里先满上一勺温白开,就着水壶狠狠地喝上一口,让温温的带有淡淡咸味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流,冲刷着身上的疲乏和酷热,歇息几口气又赶紧用长柄木勺往水壶里灌满水,然后回去棉地里。

两位妇人一直站在一旁,等着这一片棉田的人都轮流灌满水后,抬着空瓦罐回去,换上装满水的瓦罐去另一处棉地里。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没有人趁机偷懒,也没有胡乱插队。这些都是一个多月来训练下来的结果。

在广袤无边的棉田外侧某一处,一个方圆十余里的营寨立在平地上,高耸的营墙,外面的鹿角木刺,还有相隔不远就有一个的哨楼,就像一座城镇。

过了营墙往里是一圈壕沟和木刺栅栏,再往里就是一排排整齐的营帐、仓库,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空地,上面站满着一队队光着膀子的青壮。他们排成一排排,站在阳光下一动也不动,就像一个个木桩子。在正中间的大帐前飘着三面旗帜,一面是“忠武将军”,第二面是“知楚州军州事”,第三面是“差遣楚州兵马都钤辖”

刘伯阳穿着一身便服站在空地上,在他面前的是官家和枢密院派来“协助”他练兵的年轻将领俊才。里面有几个功勋世家子弟,有名的如曹家、高家、潘家,其余的则是武举或两班殿直出身的,总计二十六人。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中有人不服气我。有的认为我只是个靠帝姬裙带爬上来的软饭王,有的认为我是运气奇佳的幸运儿,有的认为我是杀良冒功的心黑之徒。无所谓,你说谁会在乎鸡鸣犬吠呢?没错,我也看不起你们,觉得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你是不是废物?你是不是废物?”刘伯阳盯着站在最前面的曹悰、高之铨、潘铉、庞援问道。所有的人都绷着脸没有开口答话,但是从他们一直在喷气的鼻子来看,个个都是十个不服八个忿忿。

“你们怎么会认为自己是废物呢?在你们心里,你们一个个都是孙吴转世,白韩托生,只要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肯定会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平定天下易如翻掌。”

刘伯阳说着说着大笑了起来,仿佛在说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我最讨厌一种人,吹起牛来,一个个都是孔明公瑾,引经论据,视强敌如粪土。在他们眼里,史书上的那些名将都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可一旦让他们去亲自练个兵,带个操,稍微干点实事,就一个个鼻孔朝天,说什么此乃匹夫所为,不是我等栋梁之才该作之事。”

“栋梁之才该作什么事?当大将,指挥千军万马?哈哈,别逗了,你们的命是命,那些兵将的命就不是命,给你们过家家闹着玩?TMD,到我这里当个指挥都头,比被流配还要委屈?要不是官家硬塞给我,我还不要你们这些废物!”

“回都钤辖,属下不是废物。”骂了这么久的废物,终于有人站出来反驳了。

“哦,是曹将军,你说你们不是废物,那你们能干什么?”刘伯阳走了过来,饶有兴趣地问道,“别的我也懒得问你,就问个最简单的,你们会杀人吗?”

半晌没有听到回话,刘伯阳继续问道:“吴起曰:‘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要是让你们一上战场,看到鲜血尸首就吐了,还怎么带兵打仗?只怕一个个要留得有用之身以待后用,你们偷生逃跑自有军法处置,可是老子辛苦练出来的兵不能白白让你们给祸害了。要是证明不了你们不是废物,就不要带兵。我在大营外面还圈养了上千头猪,上千只羊,你们可以去做个猪指挥,羊都头。”

“属下会杀人!”这时站出来的是潘铉,看来他们都受不了刘伯阳的毒舌。

“行啊,来人,都给我带上来。”

随着刘伯阳一声喝令,卫士们拖上来了二十多个死囚犯,然后按跪在一排。

“看到这些人了吗?他们都是射阳湖上的水匪。他们以前呢,可能是农民、私盐贩子、渔夫、泼皮,有的老实巴交,有的游手好闲。但现在,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刘伯阳来回走动着,指着这些一脸血迹或麻木、或不甘、或凶狠的水匪们继续说道:“这些人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每个人手上都犯有人命,杀了他们都是为民除害。”

“这样的人,你们不会下不去手吧。”刘伯阳一脸的嗤笑,突然拔出佩刀,一个转身,挥刀而下,直接将其中一个水匪的头颅砍飞,从颈部断口处喷出的血飞溅了一地。经验丰富的刘伯阳已经站到了一边,一点血迹都没有沾到。

他慢条斯理地用块棉布搽拭干净佩刀,插回刀鞘,然后随手从护卫那里拿过一支长枪,一个回旋突刺,直接将一名水匪钉在了地上。

看着还在地上扭动挣扎的水匪,刘伯阳轻轻地拨动了一下晃动的枪杆,转过身来,神色淡然地说道:“用刀,或是用枪,杀死这些水匪。来人,补齐七十八个水贼死囚,刚好一人分三个。”

“动手啊诸位将军,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废物?”

曹悰、高之铨、潘铉、庞援等人脸色惨白,尤其是长得“最俊美”的庞援,喉咙在不停地耸动着,强行压制着呕吐。他们都是开国功勋之后,虽然不是正房嫡传,还需要习文练武奔个好前程,但好歹也是富贵人家,那经历过这些。杀人?就是杀鸡也没亲自动手过。

其余的几位世家高门子弟也是如此,尤其有四个实在按捺不住,开始狂吐起来。只有那十几个正经武官出身的,神情稍微正常些。

刘伯阳一脸的嫌弃,“看看你们这德行?你们可是要上战场前线的,这点小场面都受不了?到时贼子辽人杀过来怎么办?还不把你们吓得腿软?算了,你们要是不愿意当猪指挥羊都头,也可以,给老子卷着铺盖滚回汴梁去,继续做你们的小郎君大官人,舒舒服服地享受纨绔子弟的乐趣。”

曹悰咬着牙上前,讨来一把手刀,赤红着眼睛,一刀捅死了一个水贼。

“好好,终于出来一个带种的,还有没有不是废物的,赶紧上去,一人杀三个,杀完就去洗手吃中饭,中午我给大家预备了大肉包子,汁多肉肥,保证又香又可口。”

高之铨、潘铉、庞援依次上前,尤其是庞援,边杀边吐,边吐边杀。跟在他们后面的又上去几个人,但还是有六人怎么也不敢上去,不管刘伯阳怎么冷嘲热讽,怎么辱骂,就是不敢拿起丢在脚前的钢刀。

刘伯阳勃然大怒,冲上去一人一脚,全部踢翻,然后大吼道:“来人,把这几个废物带走,连同他们的行李一起打包,一起押送回汴梁枢密院,就说老子这里不要懦夫废物。”

“不服!我不服,我等是来为将的,不是来当刽子手的!”一人大叫道。他们知道,要是这样被押送回去,前途就全完了。

刘伯阳怒极反笑,“为将?你以为你是来当元帅指挥千军万马的?你有这个能力吗?你就是来当都指挥都虞候,也要给我从队正都头当起,这是老子练兵的准则!连血都见不得的武将,你TMD还是武将?干不了这种粗活,就TMD好好读书,去考进士。TMD,老子一个探花郎,还不照样抡刀砍人。战场上谁管你是状元探花,刀枪无眼!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敢来混战功?废物,废物!”

陷入狂怒的刘伯阳对着这几个废物一顿拳打脚踢,足足打了半刻钟,才算出了一口气。旁边的曹悰、高之铨、潘铉、庞援等人都看傻了。

“来人,给我配甲!”刘伯阳大喝道。

护卫们抬来了一身铠甲,很快就给刘伯阳穿好了。

“吹号擂鼓,校阅全军!”

“呜-呜—呜!”悠长的牛角号被吹响,响彻整个大营。

“咚咚咚!”数十面大鼓被擂响,在号角鼓声中,散在营地各处训练的士兵们纷纷向中间集合。他们五人一伍,十人为一什,十什分三队列为一都,五都一营(一指挥,五百人),五营一军(两千五百人)列成一个50x50的大方阵,十军编为一厢(两万五千人),楚州乡兵左厢不到一通鼓的时间,就全部集结成十个大方阵列在刘伯阳跟前。

随着最后一声鼓响落音,整个大营空地一片寂静,只有旗帜在风中呼呼作响。

刘伯阳右手一指,做了手势,传令官高呼一声:“全体立正!”

二十名号角手在左右吹响了长号,三声全长号声刚落音。两万五千人,齐声应道:“立正!”然后是整齐的顿脚立正的声音。虽然并不如同一个人发出,但整齐程度已经让曹悰、高之铨、潘铉、庞援等人大吃一惊。

刘伯阳右手又做了一个手势,传令官高吼道:“持械行礼!”

三声一长两短的号声落音,两万五千人中长枪手用长枪顿地,刀牌手则用刀面侧击盾牌,弓弩手和赤手空拳的士兵则举起右拳,齐声高呼:“万胜!万胜!万胜!”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曹悰、高之铨、潘铉、庞援等人热血沸腾,他们在这排山倒海的声势中,终于领悟到了千军万马的气势,也明白了刘伯阳话里的意思,光看校阅就这样夺人心魄,两军一旦激战起来,没点勇气怎么领兵打仗?只是这位探花郎试探勇气的方法太TMD独特了。

听着众军高呼声,刘伯阳微闭着眼睛,十分享受,完了回过头来,扫了一眼曹悰、高之铨、潘铉、庞援等人,又冷冷地看着那几位“废物”不屑地说道:“老子练的兵,不会交给废物去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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