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满是幽怨地看了一眼中间挤在一块儿的七只娃娃,低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小七,往窗台看是小凤停在窗沿闭眼小憩。隔着娃娃们,江淮遥遥望着不远处的林洛倾,心塞地继续听课。
中途下课,林洛倾走上讲台,拿起洛熠的茶杯就往走廊走,不一会儿接到热水递到他的手边。洛熠掏出手帕给她擦干溅到手背的水。这互动让座下的学生很惊讶,很快就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趟课,快结束的时候,林止嘴里含着一片薄荷糖,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进来,找了个靠近门的位置坐下来。瑶瑶看见林止,她站起来,兴奋地对他挥挥小手。看着江淮和林洛倾之间的一群娃娃,林止甚是高兴地给他们比了赞。
中午,洛熠和林洛倾打完饭,洛熠取了最后一瓶可乐,就在林止要伸手捞过的时候,她一把抢过,“大让小。”
“幼尊长。”
“在我手里就是我的。”
洛熠摇摇头,不参与,找了地方坐下来,旁观两父女斗嘴。江淮可怜巴巴地在角落里一个人吃饭。
江淮无疑是这届公认的校草,据说已经有女朋友了,都在猜测对方是谁,纷纷在校园贴吧讨论起来,大多数女生都觉得她走了狗屎运,能得到他们校草的青睐。
不知道是哪个学长晒出了以前林洛倾在洛熠教室里听课的照片,那些人顿时没声音了。
有一个学姐说:这是我们人文系全体的小学妹。
一学长:我看是谁走狗屎运?小学妹配谁都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小学妹有我们守护。
数学系的一学长:小学妹若是看见了,问问洛老师有空带数学吗?期待中。
某学妹:洛老师和她什么关系。
某学长:父女,不用怀疑。(附上图片)
某位教授:洛洛侄女,元叔叔家的也不错。
老师你这样子好吗?正大光明挖人墙角。
全体……
林洛倾爬完楼,把手机扔在一边,洗了手就吃饭。
林止一回家,就把冰箱里的可乐搬到了卧室,林洛倾抽抽嘴角,“幼稚。”
“就不给你喝。”
洛熠:“……”
晚饭,林止吃完饭,拿着一瓶可乐在林洛倾眼前晃悠来,晃悠去。林洛倾翻了个白眼,转头对洛熠说:“爹爹,我老爸这里不太正常,你要时刻关注。”指了指脑袋。
说完从沙发上起身回房间。
林止……
周末,A教学楼的18层。
蒋蔓蔓一面对着电话大喊,一面抚干早已经被泪浸湿的脸。
“你每一次说都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后还有最后一次,你到底还有多少个最后一次。我从成年开始就被迫借钱,刚入大学就负债累累,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她凄然一笑,“只要及时还清就不会留下信用问题。呵呵,那可以抹去那些借钱的痕迹吗!你可不可以停止,我是你妹妹,呵,你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会用对你儿子们的态度对我。”
“从前,我以为你只是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你对你孩子不是这样的,对我们……”她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才说:“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借钱,我最要不得、不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其实你知道的,但是你只想自己。对,你不是没有家人的概念,只是和这些比起来,你更爱自己!”
“别说了!”她大声叫起来,整个寂静的教学楼就她一个人,也只有她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求求你别说了,别拿你那些“不容易”来让我妥协,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她对着手机大喊,之后双手捂住耳朵,“啊啊啊啊——别说了!”泪不住坠落,砸在冰冷白净的瓷砖上,整个走廊里都是她低低的抽泣声。她的身子顺着墙滑落到地上,抱紧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去。
她累了,心累了,她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也许在骨子里,自己也有一份狠厉,当她受伤是,这把刀对准的只是自己,一种叫作懦弱的东西驱使着她的心一步一步走向冰冷的地方。
蒋蔓蔓的父亲由于年轻的时候过度劳累,又淋了雨,心脏不堪重负,出现了问题。十几年里,她的母亲担起了养家的重担,无数次上门借钱,无数次半夜点钱,划去笔记本上的帐。一次次他人的帮助,让她心怀感恩地想着未来可以回报以温情。但是也一次次从一堆话里,清醒地拣出冷言暗嘲。她恨透了借钱,也不喜欢被一些言语伤害还不能反击的感觉。
“蔓蔓啊,你爸妈不容易,你不能乱花钱,能省就省了。”
“蔓蔓,你要是读不好书就对不起你爸妈了。”
“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哪里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家,没房没车没钱,怎么能过上好日子。”
“女孩子读书不是最重要的,嫁人才是最需要考虑的事。没个十万二十万彩礼就不用谈。”
……
即使他们的孩子一次次挥霍着家里的钱,一次次忤逆他们,在他们的眼里嘴里,自己孩子都是有资本和条件这么做。而她只要做一次不如他们意的事,都会被放大,而自己的父母只是顺着他们的话说,自己就在刀口上,一个人无助地面对。
善良也许是天生的,只要自己出得了力的,她的父母不需要他人央求就会上门帮忙,在手里稍微宽裕的时候,也不会吝啬钱包,给人应应急。即使有时候,对方央求的姿态很是傲慢,他们也不会拒绝,就好像借钱的人是他们自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许是因为自己受过吧。
蒋蔓蔓哭够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了教学楼。
七只娃娃从楼梯口探出小脑袋。
“这个姐姐又哭了。”
“洛叔叔的课上,她好厉害的。”
……
钟楼外的大钟上,秒针快速地走着,分钟慢慢地慢慢地靠近“12”,时针转向“9”,当时针正西,分钟正北的时候,“咚”大钟敲响,在C大的校园中回荡。
每过三个小时,它都会敲响。也每过三个月,学校也会请维修人员爬上钟楼,对调整走慢了的指针。
这天,她光着脚爬上了钟楼,站着十九层的顶楼,看着被黑夜淹没的景物,她忽然觉得世界很大,自己却无所依。
风吹过她的长发,一个个响不完的电话,一条条催债的信息,被迫后拉得底线……一切如耳边呼啸着的风,回荡在脑海中。对未来的憧憬的感觉是那么深刻,想起初人C大的兴奋感,她害怕了,恐惧死亡将所有的梦都掩埋。
但是想起沙发前疯狂打游戏的外甥,为三餐忙碌的父母,跑银行,拆东墙补西墙的姐姐,一次次见她为钱奔波却不见消下去的债。她直觉得自己掉进了冰冷的深潭,自己不停下坠。
她闭住眼睛,伸出右脚,身子一沉。
刹那间,一双手拉住了她。她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是多次出现在洛教授课上的女孩。
“拉紧。”林洛倾用尽全力握紧她的手。
“你放手,要不然你也会被拽下来。”
“人命在手,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掉下去吗?你不怕给我留下阴影?”
为什么都喜欢跳楼,高空坠物也是危险品。
还好七只娃娃跑来,要不然明天又要多一起自杀。这里附近偏僻,一嗓子下去也没几个人听得见,她也只能靠自己。
手臂被窗沿摩擦掉了一层皮,她的身子被蒋蔓蔓往下带,突然她脚下一个不稳,她一个跟头就被蒋蔓蔓拽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嗷。”痛死了,两个人掉到了巨大的铜制的时针上,蒋蔓蔓直接被她砸晕了。
“学姐,你醒醒。”
脚下是十几层高的离地距离,抬头离窗台约莫一层楼的距离,她够不到。
这回她要怎么办呢?
“哼哼。”蒋蔓蔓哼了几声,身子动了动,像是快要清醒过来的样子,林洛倾怕她掉下去,把她捞在怀里。
七只娃娃赶过来,六个人搭起人梯,星星在窗口喊“姐姐,你快抱住瑶瑶的脚爬上来。星星拉你上来。”
林洛倾试着站起来,一脚宽的时针,她身子左右摇晃,就不用说背起蒋蔓蔓了。
“星星,你下来先带这个姐姐上去。”
星星很顺溜地从爬下来,在林洛倾的帮下,星星小小的身子驮着蒋蔓蔓爬上了楼。
“喵呜”小七跃上窗台,伸长自己的尾巴,毛绒绒的尾巴刷在她的手边痒痒的,她一把握住,当她的脚离了时针,一个重重的下落,小七的爪子脱离了窗沿,在上面留下三道爪痕。
七只娃娃捂住眼睛,“啊啊啊啊。”
“唳唳唳唳……”凤鸣声划破夜空,黑暗中闪过一道金色的光,林洛倾和某猫就趴在铺满金色羽毛的小凤的背上。
“小七没用,小凤有用。”小凤高兴地叫起来。
某猫亮起爪子抵上它的喉咙,“再叫一声,我挠死你。”
“挠死我,你就等着摔成肉酱。”
小凤突然急速往上飞,越飞越高,地下的楼与车更加小了,云腾雾升间,它的毛在风中凌乱,它讪讪收回爪子,不作声。
“小凤回去!”林洛倾一声令下,小凤“哼”了声,就往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