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雨下了一天一夜才歇。
九幽三途河的水没过了奈何桥,惊了一众新魂,累了全府鬼差。而九霄上的天河决了堤,河水一路漫去,流淌过各座星辰殿,破了九霄几万年来的宁静。
有人说是天怒了,故雨下不止。
这时,有仙想起殒身古战场的雨止青衣,也有人谈起那个男人。黑海的涯边,有一人伫立远望,等一首歌起,却只是等来无尽的浪涌声。
也有神重提东青女君当年以身殉芜荒之事是何等大义。
在她血祭轮回境后,有神仙说不过是明家之责,赞东青帝别具慧眼,将轮回托给了对的人。
就在那一日,神魔边界的一林神魔树在雨里花开如血,比扶桑花更鲜红,比曼珠沙华开得更恣意,漆黑无叶,屈曲盘旋的虬枝上吐出无数的红花,花瓣轻盈如羽,却迎着雨点盛开,不沾半点水滴。远远望去,如一带火焰在天地间熊熊燃烧。
青鸟衔了一搓红花入了九霄殿,落在天帝的掌心,化作数点红光,散在空气里。众仙顿时三三两两凑过身子小声议论起来,有仙道:此乃天父之意。
林洛倾醒来,消息一出,上饮风台的各界之人多得数不胜数,洛熠一一让人劝回。称小女大病初愈,需要静养,不宜见客。
荷室外,林洛倾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剪子正在给小七修毛。小七虽然不满她工具不齐全,技术拙劣,迫于在饮风台无人帮衬它,只能乖乖顺从。
“夏天没到,你掉毛掉得却越发厉害了,沾我一身毛不说,还招惹食物,昨日爹爹的茶水里还漂着你的毛,好在爹爹好脾气,要是换做爷爷,指不定胖揍你一顿。”
“还不是为你愁的。”她几日不醒,它几日没进食,瘦了好几斤,毛发粗糙了不少,连日掉了不少。
她几下咔嚓下去,一身参差不齐的毛活像是被老鼠啃过似的,有几处还露了粉嫩的皮肤,总之丑爆了。
林洛倾很不厚道地笑了,尴尬地把剪刀扔在一边的草丛里。而它望着幻化出的水镜里面的那只奇丑的动物,立马自闭了。
“那个……要不……你。”她与它商量着如何补救,“小七啊,癞子不如和尚得体,要不我给你全剔了吧。回头,我向姜叔叔要些生发膏,很快就长出来。”
小七想起那让头发迅速生长的膏药,立马摇摇头。
用了生发膏后,长出来的毛发奇长,若她再咔嚓来几刀,还不如不长。
它把头一低,委屈道:“我堂堂魔君座下第一魔兽,自从你出生了就沦为家养宠物,威严具失、尊严全无不说,呜呜呜……现在皮毛也保不住了,呜呜呜……”
哭着,它缓缓跳下石桌,垂下脑袋往院子外去,小凤从树上飞下来,跳跃着小步子跟上去安慰它。
林洛倾看着它远去,转过身子,面前坐下一人,她唤了声“太爷爷。”
明朔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箫,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
“乖洛洛,太爷爷有一礼物要送你。”
“太爷爷,突然想起老爸让我去库房挑件礼物送去昆仑,作师尊的生辰礼,我先走了。”她身子一侧,急欲逃走。
“等等。”明朔拦下她。
“洛洛啊,你瞧着你拿着鞭子到处乱挥多不文雅,太爷爷把镇魂萧送你使,吹吹萧,御御魂,多轻松啊。”
忽入一声音打断他。
“祖父,洛洛不擅音韵。”洛熠携着林止过来。
“可以学嘛,年纪小,学啥都快。”
“您老歇歇可好?这萧一接,九幽那帮人还不整日往饮风台进?我们能有几日清净日子过。六界的眼睛还不都盯着魔界不放,洛洛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林止装傻了几万年,如今不得不提醒明朔不要心急,恐他界再起其他心思。
明朔刚想说些什么,玄幽踱步过来,领着他回去。
又过了几日,林洛倾早早收拾了自己,一身素白的昆仑服饰,算是校服吧。
江淮早早等在天街,金色的火焰扫过,他忙起身追上。
到了昆仑山下,小凤化作小鸟儿停在她肩膀上,小七因那一身皮毛死活不出门。
“小七呢?”
她笑笑,“被我剪坏了毛,不肯出门。”
他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你哦。”
刚入昆仑,下来两个小仙,见了两人上来作揖。
“见过鬼君,见过洛倾上仙。”
林洛倾还了一礼,江淮点头示礼。
“郁师兄们来了吗?”
一小仙回道:“师兄们均已提前七日上了山,在山中已经听了五日的学,长老们备了小试,今日还有最后一场,上仙现在去射场还能赶上。”
林洛倾对江淮说:“师傅定在那,我们去瞧瞧。若是要考试,我就寻了理由去看师尊。”
江淮笑了笑,“原来你也怕考试。”
“可不是吗?从前没好好学,只顾着吃喝了,碰上考试都是混过去的,要不是师兄师姐们的照顾,我恐怕是有罚不完的抄写。”集体帮忙作弊,那场面不要太搞笑。御剑剑不飞,全靠轩瑾瑜暗下送灵力。画符咒成画猫,郁澜风偷偷换了。
每每集体被罚,她就送茶水,扇风。
【郁澜风】
还未入射场,林洛倾见不远处的一处院墙下有土往里拨,拉着江淮去瞧瞧。
两人蹲下,不一会儿钻出一个硕大的脑袋,毛发如雪,二级保护动物。
她不确定地喊道:“郁师兄?”
它吃力地抬起硕大的脑袋,眼中充满兴奋,“洛洛啊,是你呀。快拉师兄一把。”说着,艰难地从土洞里伸出两只爪子,动动,让她拉自己一把。
“师兄,你爬洞做什么?”
“几位长老怕几个调皮的夜出,设了结界,我飞不进来,打了个洞从下面偷偷溜出去。”
林洛倾:“师兄,你出得去怎么回不来了?”
郁澜风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你盈姐新戏快杀青,我去探探班。”
“哦……”她拖长了声音,“原来是被盈姐在家养肥了。怪只怪啊,当初洞挖得太小,如今身子胖了,卡着了。山中一夜,人间好几日了吧。”
“洛洛啊,你先别说了,赶紧把我拉进去,昨日师傅点名要我去听学。”
江淮把某狼从狗洞里拉进来,它甩甩身上的泥土,身子一晃,化作一翩翩公子,不过这公子一脸泥土,好不狼狈。
“谢了。书怀,洛洛,我先走啦。”提起衣服就往射场跑。
射场。
林洛倾和众师兄们寒暄后,对师傅做了一行师礼。
林洛倾拉着穷桑子渊道:“子渊哥哥,你瞧郁师兄是否圆润了不少。”
“嗯,是哦。”
众师兄纷纷上前来调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