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笑道:“苏容,爷爷在世时常对我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论你将来是当大官还是小官,得民心者才可得天下,你切记要心存善念,尤其不能仗势欺凌弱小,若是枉顾他人性命,便只得一个冯章那样的骂名。”
她终究没忍心把话说得太狠,便这般委婉提醒,“那冯章当初攻占江陵首都,连妇孺也不放过,南秦人哪个不对他恨之入骨。”
沈苏容尤其聪明,她只一说,他便明白她指的什么,“难道叶霜没有告诉你,我杀的那只母黄鹿,胎死腹中,若我不下手将它杀死,它定活不过半月,还会死得极其痛苦。”
扶苏微微一愕,“你说什么?”
沈苏容眉眼淡淡道:“这件事情,你可去问秦延,他清楚。”
扶苏转身去了秦延房间,沈苏容望着打开的房门,沉默地站在门口好一阵子,淡漠的眉眼透出几分凌厉的狠意。
他静静的好似在等待什么,直到叶霜房间传来几声争吵,扶苏脚步转身而去,叶霜在屋内静站一会,取了墙上剑,随后冲出房间,去了后林练剑,期间春山和丁丁闻声出来,一个挠头不知所云,只追着问:“叶霜,你这晚拿剑作甚?”
叶霜气回:“砍竹子!”
春山道:“你等等俺,俺一起,俺晚饭吃多了。”
叶霜:“……”
丁丁欲去追扶苏,教秦延拉住,“妹妹,哥有事找你,你来帮我。”
“哥,你有什么事?”
秦延叹,妹妹这个脑筋,还看不出来今晚所发生事。
他望了望沈苏容的房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刚刚扶苏进来他房间,问起黄鹿一事,他如实告诉了她,那日春山把黄鹿背回来扔给他,一脸的丧气,只说:“鹿是沈兄弟猎的。”
他切开黄鹿时,发现那黄鹿腹中胎儿早已死亡硬化,胎死腹中,那母黄鹿确实活不了多久。
后头沈苏容还和他一起,将那母黄鹿母子给埋了,并没有煮了来吃。
他以为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也以为那日春山的沮丧,是因为那只母鹿的不幸。
他有些不解,沈苏容何以不说明情况,非要让春山和叶霜都误解了他?
待医庐平静下来,沈苏容收了眸中狠意,嘴角微弯,转身取了一把黄纸伞,关上房门走了出去……他来到那小坡上,只见绿油油的小灌木间野花遍地,独一株偌大的老槐树长在那里,显得高耸挺拔。
白色的槐花长满树间,清香扑鼻,月牙如钩,静悄悄挂在夜天上。
小坡可将整个村庄景色揽于眼中,扶苏躺在树上,跷着二郎腿,手里捏着几个石子,正凝了内力往外扔,啪一声,打在树干上又弹回她手中……一树的槐花碎蕊被震落,洋洋洒洒铺了一地。
槐花碎碎落在黄色纸伞上,跌出簇簇声响,扶苏低头一看,伞下人影一动不动,她只当是叶霜,不由气道:“你是来同我道歉的,这般站着又不开口,是几个意思,莫不是还要我先开口。”
心道,死小子,道个歉是会死人是不是。
见他仍然站着不动,敢情是专门来碍她眼的,气得她捏了一颗石子便打了出去。
他刚巧抬头,伞一掀开,露出一张精雕玉琢般的脸庞,不巧那石子砸中他脑门,他一个不稳往坡下摔去。
扶苏一惊,“苏容?”
她想也没想,飞落下来去抓他的手,他胡乱中拉着她的手一扯,反把她带着往地上滚去,两人在地上翻滚一阵跌进草丛停下,满头满身都是那槐花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