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结局
酒喝得七八分的时候，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点儿雪来。
酒、雪、小船、江边、古渡、木桥……很有几分诗意。
周法明的兴致上来了，谁也拦不住，带领猪头三狗头四一帮酒友硬要上战舰上继续喝。
在甲板上，周法明还在雪花中翩翩起舞，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挥舞着。
连在附近惯看秋月春风渔夫也被深深的吸引了，一齐喝起彩来。
沉醉中的周法明对这几个渔夫蓦然产生一种“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的知遇之感，便热情招呼他们一起上船喝酒。
盛情难却，几个渔夫于是都把渔舟撑了过来，鱼篓里有鱼的，都提了一起上战舰。
看来，风雅并不是文人们的专利，武夫也可以有名士行径的。
周法明在甲板上热情地招呼渔夫，一个个迎接他们上来。
可是，这几个人上来后，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突然从背后用左手抱住周法明，右手握着一把尖刀，从周法明的心脏处准确无误地刺入，又快又狠又准！
以致周法明的心脏停止跳动时，他还张着两只手，保持着跟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中杰克拥抱露丝的那个经典造型。
等战舰上的唐军将士从周法明这个怪异的造型中惊醒过来时，那几个渔夫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不消说，这几个人正是张善安派来的刺客。
623年十二月，唐安抚使李大亮到荆口镇接替周法明的工作。
这次，李大亮先接受了前车之鉴，身前身后前呼后拥跟着一群保镖，让张善安无从下手。
然后，和张善安隔河布阵，使人射箭书入张善安营中，邀请他上线聊天。
等张善安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河的对岸后，李大亮遥相与语，“谕以祸福”，摆事实，讲道理，谈形势，极力向张善安邀降。
张善安嘴角微笑，说：“其实我也没有一定要与唐室作对的心思的，只是我手下这帮兄弟的意思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呢。”
李大亮说：“你老张总管只要有降心，就和我是一家人了。”
张善安继续保持着微笑说：“不如，你到我营中来，咱们就投降一事进行详细的谈谈？”
不是吧？让主帅到他的营中谈谈，有没搞错？唐军一片哗然。
可是李大亮神色如常，力排众议，只带了一个船夫，划一张小船，自己青巾绿袍，抚着颔下长势还算茂盛的胡须，一如当年的关云长，单刀赴会，渡河就到对岸张善安的阵营里去了。
两人见面后，就在营帐里密谈了一个下午。
傍晚的时候，李大亮出来了，向张善安告辞，说，只要你愿意投降，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张善安拉着李大亮的手，送了出来，说，行，先给我点时间，我安排一下手下的兄弟。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渡口，两人“执手共语，示无猜间”，十指紧扣，亲密得就像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侣。
在渡口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后，李大亮上船要回去了，张善安执意要送，于是，就带了几名亲随，另外驾了张小船。
两人各自站在自己的船头，你侬我侬着，向唐营驶去。
到了唐营，李大亮教张善安的随从在门外等着，又挽着张善安的手，入了营帐。
一入营帐，李大亮就变了脸，下令左右把张善安抓了起来。
张善安的随从听到里面张善安在里面的吆喝声，心知不妙，夺船走了。
张善安的部众得知之后群情激愤，倾巢出动，气势汹汹，直扑唐营。
李大亮气定神闲，出营侃侃而谈：各位不要搞错了，并非我要强留张总管，是他自己一直有降唐之心，怕回营后反被受制于你们，不能了却心愿，所以不肯回去，你们可不要错怪于我啊！
原来如此！
张善安的部众想到张善安跟李大亮亲昵谈话的样子，恍然大悟，觉得自己被出卖了，一个个破口大骂张善安不是玩意儿，纷纷散去。
看着他们就要走远的背影，李大亮一挥手，早有准备的唐兵如下山猛虎，追亡逐北。
张善安部败得一塌糊涂。
李大亮将张善安绑成粽子，送到了长安。
对于张善安，李渊并没有怎么为难他，赦免了他的罪。
夏口顺利拿下。
差不多在相同的时候，宋军将领陈当世率部南下阻击唐军。唐舒州总管张镇周出兵迎战，在猷州（今安徽泾县）的东南面大破陈当世，为李孝恭和李靖的主力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歼敌环境。
公元624年正月十一日，会师后的李孝恭和李靖从长江顺流而下，破枞阳（今安徽枞阳县），克鹊头（今安徽铜陵市北）。
二月，唐将权文诞在猷州奋起神威，击溃了辅公祏的部队，乘势夺取了枚洄等四镇。
三月，李孝恭击破辅公祏设置在芜湖（今安徽芜湖市）的守军，势如破竹，连取梁山（今安徽和县南）三镇，兵锋直逼博望山。
驻防博望山的是宋军大将冯慧亮、陈当世率领的水军，兵力在三万左右；另外还有宋军大将陈正通、徐绍宗率领二万步兵和骑兵在青林山驻防，同时在梁山两岸用铁链封锁了江面，舟师难下，而且沿岸十余里都修筑了城墙，墙里砌满了一个个黑洞洞的弓箭孔，长江西岸傍的水面上还停驻着一大片一大片战舰，后面则是黑压压的营盘。
面对这样一个天罗地网式的防守体系，唐军上下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月十六日，李孝恭在营中开了军事会议，商量对策。
会议中，很多将领认为冯慧亮等人拥有着强大的兵力，而且把水陆两路的险要之地全部占据完了，严防死守，很难一下子搞惦；一致认为不要跟冯慧亮在这儿耗了，不如绕过梁山，直捣丹阳，只要端掉了他们的老巢，梁山这五、六万人自然就不战而溃。李孝恭也是这么想的，这下，大家都想到一块去了，于是拍板，准备把这事儿定下来。
突然有人高声反对，说：“主公先别草率做决定，我觉得，只有先敲掉冯慧亮才能打丹阳。”
众人一看，正是李靖。
会议一开始，李靖一直默不作声，等到会议快散了，他才开腔了，想必，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打定主意了。
自从消灭了萧梁后，李孝恭一直对李靖奉若神明，现在听他说话了，精神为之一振，稍稍坐正了正身子，说：“好好好，李靖，你说你说，说说你的想法。”
李靖亮了亮嗓子，说：“打仗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所谓兵凶战危，战场上的战机瞬息万变，大伙儿请仔细想一想，辅公祏的精兵虽然大部集结在这儿，但作为快乐大本营的丹阳，守军也一停不会弱，如果我们连博望诸营拿不下来，又遑论轻取丹阳？一旦在短时间之内攻不下丹阳，被冯慧亮他们反应过来了，百分之一百的会出兵追来攻击我们，到时候我们就会腹背受敌，身陷险境了。万一真到了这一步，我们怎么办？”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听了，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个连连咋舌，叫道：“好险好险！”
李孝恭颔首道：“幸得将军提醒，那你说说你的意见吧，怎么办，大伙儿听你的。”
基本，李孝恭是已经把李靖的话当成圣旨来供了。
李靖道：“冯慧亮、陈正通这些人都是百战之贼，他们并非不想出战，只是辅公祏处心积虑地构建了这样坚固的防御工事，严令他们不得轻易出战，目的是让我军兵疲师老，你想想，他们只要他们坚守不战，我们远道而来，时间一久，必定兵疲粮困，被他们拖垮……”
“正是这样，我们应该怎么办？”李孝恭拍案而起，焦急地问。
“当下，可以先用小股老弱残兵向他们挑战，只要激怒他们，我们另外安排精锐部队严阵以待，等他们出来了，就可以一战破之了！”
“好，就依将军言！”
果然如李靖所料，经过老弱病残的唐兵连日的粗言烂舌污辱遍了冯慧亮家里十八代里出现过的女性后，冯慧亮按耐不住了，从乌龟壳里探出了头来，张嘴就咬。
那些老弱残兵胡乱抵挡一阵，便败下阵来了。
冯慧亮咬得性起，率军乘胜追击，连追了好几里路。
好了，李靖的计划成功了，大军从四面合围，冯慧亮登时省悟，可已悔之晚矣。
唐宋的决战不期然提前来到眼前了，这是冯慧亮不愿看到的，但既然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咬咬牙，上了。
冯慧亮挥军四突，希望能尽量避免更大的伤亡，撤回防御圈。
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唐军中仗剑拍马走在最前面一个人，远远摘下了头盔，类似现在电视洗发水广告里的画面，左右扭着头，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在慢镜头中缓缓散落，嘴里高声叫道：“嗨嗨嗨！大家还认得我吗？我奉楚王命令，前来劝大家放下武器，不要做负隅顽抗这种事了！”然后停止了扭动，脸蛋对准观众——这人正是随杜伏威上京的义子的阚棱。
阚棱此番随军出征，一直没做什么事，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他的出场时间到了！宋军中很多阚棱的旧部，阚棱一露面，很多人马上斗志全失，甚至下马跪拜。
冯慧亮一看不好，撒开大脚丫子，大步狂奔。
唐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出一百多里，博山、青林等防御工事防不可防，形同虚设。
逃回丹阳后，冯慧亮一清点减员人数，乖乖不得了，竟然损失了一万多人。
而唐军清扫了梁山防线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已经放下了，再也没什么顾虑了，放胆追来，长驱直入，兵锋已到了丹阳城下。
辅公祏情知丹阳已不可守，弃城而走。
辅公祏会逃向哪儿呢？
李世积一眼就看穿了辅公祏心中的那点儿打算——除了向东逃奔会稽（今浙江绍兴市）与左游仙会合，辅公祏已别无选择。于是，在句容（今江苏句容市）埋下了大量伏兵。
果然不出所料，在句容，李世积冷不防扫出的闷棍把辅公祏的数万大军一举荡清，只剩下五百余人狼狈逃到常州（今江苏常州市）。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辅公祏的部将吴骚等人甚至在馆驿里密谋，准备劫持了他作为向唐军投降的见面礼。
可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下的辅公祏嗅觉也比较灵敏，察觉不妙，顾不上收拾，抛妻弃子，只带着数十名亲兵连夜逃窜，混乱中，西门君仪战死。
辅公祏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逃到武康（今浙江德清县西），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好运和转机，而是遭当地流民袭击，辅公祏被生擒，押赴丹阳。
至此，大唐王朝“北自淮，东包江，度岭而南，尽统之”，江南彻底搞定，天下也基本平定。
在搜捕辅公祏余党中，李孝恭将辅公祏、杜伏威、王雄诞和阚棱等人在江南的田地、住宅全部没收。
阚棱急了，拉着李孝恭要嚷嚷，李孝恭冷笑道：“嚷什么嚷，有意见到大便处提，有状找你旧主子诉。”跟着下令，将阚棱押上刑场，陪着辅公祏一并杀了。
事实上，阚棱的旧主子，义父，杜伏威已于一个月前暴毙了。
原因是，李孝恭在丹阳抄出了杜伏威与辅公祏之间的“反书”，等上报朝廷后，李渊大怒，下诏追夺杜伏威的官爵，并将其妻儿全部籍没为奴，斩杀阚棱。
悲夫，阚棱！被辅公祏临死拉了垫背，也算报了博山破冯慧亮的一箭之仇了。
战后论功行赏，李孝恭以灭江南诸国之功被擢升为东南道行台右仆射，李靖为兵部尚书。不久，废行台，改任李孝恭为扬州大都督，李靖为府长史。
李渊深美李靖奇功，赞道：“靖，萧、辅之膏肓也！”
隋朝灭亡，大唐开国，四海晏平，在这称为隋唐年间的短短十几年里，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各路英雄人物都有了各自的归宿……
刀光剑影渐渐暗淡，鼓角铮鸣也渐渐远去，回荡在神州大地英雄豪气却会与万古同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