昷婼帕子微微掩嘴,帕子底下,竟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此情此景下显得甚是骇人,目光并不多做停留,语气冷冷道:“走吧。”说着,放下了被婕谨搀扶着的手,双手交叉相叠,置于腹前,缓缓抬步,全然没有半点方才悲伤的影子,而是体态优雅,神情端庄。
跪在雨下的杖子炎,终是止不住泪水,眼泪与雨水混杂在一起,默默淌着,表情依旧木然,看不出情绪似的,实则已拊心泣血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杖子炎才踏着月白风清,往回走,夜色本就清寂,月光下,形单影只,如行尸走肉般的杖子炎,显得更加身薄意冷,月光给予他的,是单薄和无助。
待他神情落寞,慢慢悠悠的走回阴阳殿时,却发现,昷婼不在殿内,杖子炎叹了口气,躺上了榻,本想等着昷婼回来,可终是挡不住困意的诱惑,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昷婼踏着月色,穿过芦苇荡,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老伯的小屋,咣当一声,一个满装银两的荷包,稳稳的落在了机器上,老伯脚步婆娑的转过身,看到机器上刺绣精美的荷包时,两眼瞬间闪露出了贪婪的光芒,连滚带爬的爬向机器,一把夺过荷包,敞开一点点小口,一只眼睛探进去,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两时,立马紧护在怀里,生怕别人抢走似的。
昷婼站在门口,道:“这么点钱就把你高兴成这样。”老人紧抱着荷包不说话,眼神里透露出的是防备和恐惧。
昷婼见他这样子,便道:“这钱我既然答应给你了,就不会再拿回来,它永远属于你,我今日来,也不单单是来给你送酬金的,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老人沙哑的嗓音道:“何......何事?”
昷婼道:“自然是保你升官发财,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事,你可有兴趣?若没兴趣,你也可以回绝我。”
老人岂止是感兴趣,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去办这件事,连声道:“有,有,有兴趣有兴趣.....”
昷婼道:“很好,一个月后,举行承位大典,承位大殿之日,将宣布你任魔界祭司一职,你可愿意?”
老人一听,激动地不得了,连连俯身下拜,道:“谢谢,谢谢魔妃娘......哦,不对,我也是老糊涂了,应该是魔后娘娘,谢谢魔后娘娘,谢谢魔后娘娘。”
昷婼看他那副像哈巴狗一样听话巴结的样子,就觉得很是满足,却忽地想到,祭司在魔界的地位,在众长老之上魔尊之下,可谓是位高权重、一人之下,历任祭司中,不乏有任了祭司一职后,觉得自己权倾魔界就开始狂妄且目中无人了,最后甚至张狂到连魔尊都不放在眼里。
昷婼觉得,也应该给他讲讲道理,让他记住自己的位置,免得养虎为患,便走到他面前,老伯见一双脚映入眼帘,抬起了头,对上的,却是比月光还要清冷的昷婼的眸,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中闪着寒光,这眼神,令老伯不敢多看,触及,立马像触电般的垂下了头,瑟瑟发抖。
昷婼张了张口,声音比她的眼神更加寒冷,不同的是,多了几分凌冽,道:“老头,你要明白,我既能将你扶上这个位置,也能让你死无全尸,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若敢有半分逾越,或是非分之想,你知道后果的。”
老伯的性子很是内向,不喜与人接触,年轻时就每日只知道埋头苦苦钻研制毒之术,从来都没有朋友,所以,一直都是不谙世事的,更别提被人这样威胁了,就光是昷婼一个凌冽的眼神,都能将他吓得半死,颤抖着,连声道:“是......是,草民知道,知道了。”
昷婼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身背着月光,走了出去,老伯俯身拜道:“恭送魔后娘娘,恭送魔后娘娘......”
回到阴阳殿,昷婼推开门,却看到杖子炎四仰八叉的正躺在榻上酣睡,内心顿感烦躁,以前对杖子炎的温柔体贴,那都是做给魔后和魔尊看的,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这魔界,已是他们二人的天下了,昷婼自然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对杖子炎早就反感至极的心情,也终于可以不用再压抑了,原形毕露。
昷婼转身走了出去,不愿与杖子炎同床共枕,而是去了婕谨的房间,推开门走了进去,婕谨被吓了一跳,顾不上睡意,从榻上一下跳了起来,道:“公......魔后娘娘,您怎么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说着,在她身上查看着,以为她旧伤复发,又有哪里不舒服了。
昷婼拍开婕谨的手,道:“我没事,我是来找你睡觉的。”
婕谨惊道:“睡觉?睡......”有些不好意思的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房间,虽说是整洁干净,该有的家具一件都不少,但自然是不比昷婼的房间精致,道:“娘娘啊,您睡我这里,不是糟践了您自己吗?奴婢这屋子,您哪里能睡......”
昷婼知道婕谨的意思,但为了不让婕谨尴尬,她只好装傻,指着床道:“这里不能睡吗?”
婕谨看她的回答词不达意的,道:“娘娘,您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您身份高贵,奴婢这屋......”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已经钻进被窝,躺了下来,扭过头望着她,婕谨顿时无语,想阻止,却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娘娘,奴婢床单什么都没换...您这就躺上去了?”
昷婼干脆利索道:“我不嫌弃你,你站那里哒哒哒说一大堆,都是你自己在嫌弃你自己,我可什么都没说。”
婕谨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她把昷婼想的太狭隘,其实昷婼从未嫌弃过她,也从未拿她当做仆人看待过,在婕谨面前,昷婼展现的永远都是最真实,最没有心机的一面。婕谨只好从柜里又抱出一床被褥来,准备在床边打地铺,昷婼趴在床上看她,问道:“你做什么?”
婕谨边铺边道:“打地铺啊,您放心,奴婢就睡在这陪您,您安心睡吧。”
昷婼闻声往里挪了挪身子,拍了拍旁边的空处,道:“床上有地方不睡,非要打地铺?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上来,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