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山兰没有家,他曾经的家在鬼山崖中,她曾经的家人,很爱很爱她。
古宇比起齐山兰,要好一点,最起码,他有一个舒适、干净的住处。
那住处,也是古宇目前唯一的去处。
逃离南城纠缠后,古宇就带着齐山兰回到了那个唯一去处。
……
房间很明亮、干净,是古宇让母亲新收拾的一间卧室。原来,那间卧室是古宇姐姐“古灵玉”住的。古宇告诉母亲,齐山兰是自己朋友,不慎跌倒受伤,需要在此休息几天。
朋友?古宇说齐山兰是朋友。
齐兰山感觉很可笑,她才不想做古宇的朋友,只想利用他身份便利,来此躲避。她的心里,自一光走后,再没把任何人当成朋友。她知道,一个男性帮助弱小女性,十有八九都是想得到些什么。她腿上有伤,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跟古宇回到家。只要她伤有好转,随时都会偷跑出去。
古宇内心,没有齐山兰那般明确。他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可怜,又与自己很相似。相似的人,总容易吸引,总能不经意间体会到对方最凄凉的感受。所以,他迷迷糊糊就将齐山兰带回了家。
可现在,古宇已后悔,他走去阳台,望向天边如同捣烂西红柿的云霞,思考着该如何送走齐山兰。他是带着任务回来的,很保密、很重要的任务,绝不能让一个相似的外人扰乱原定计划。
这样的事情,若让刘凌知道,她一样会没命。
命,只有一条,古宇并不想让齐山兰轻易失去。
时间很快,夜幕笼罩着神仆城邦,大街小巷,纷纷亮起路灯。
父亲在门外,催促古宇吃晚饭。
……
饭厅桌上,齐山兰已恭恭敬敬坐好,见古宇前来,漏出两个小酒窝,甜甜微笑道:“古宇!看你懒得,大家都等你一个人啦!”
古宇心一沉,发觉这女孩到是自来熟。估计第一印象,任何人都会觉得她可爱、美丽、善良、没有心机。可古宇知道她的一些事,而且他并不喜欢说些没用的客套话。所以,他没有理她。
齐山兰丝毫不受影响,保持微笑,继续向古宇母亲道:“姨!你儿子一直都是这高冷范儿吗?看起来特别帅,就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其实,他要是爱笑的话,准保迷倒一百万少女。”
古宇母亲只是配合笑笑,见古宇过来,立刻站起给他拉开椅子。
古宇横了齐山兰一眼,静静坐下。他微微转头,就看到母亲和父亲脸上无比惊诧的表情。
看来,严风的改造很到位,一月已经真正是古宇了。
古宇并不担心,父母知道自己面貌改变,因为刘凌,一定早向他们交代好。他们也不像不懂什么该说,什么该做的傻子。就算万一他们将消息泄露,刘凌也一定有法子让知道消息的人闭嘴。
之后,齐山兰活跃气氛,轻松化解了尴尬,又招呼众人吃饭。她到是很厉害,才来就像这家主人一样,丝毫不拘束。她的脸皮,简直厚得像胖女人的屁股,黑的可以说成白,白的可以说成黑,着实一个狡猾的小妖精。
小妖精不但巧舌如簧,还会偷东西。
入夜后,齐山兰一直没有睡,她等其他人睡熟,便起来摸进厨房,顺手牵羊些食物。即使昏暗中,她的动作依旧娴熟,认路行走也很方便。如果,她不是有一只脚不方便,可能古宇都发现不了她。
古宇躲在黑暗中,看见齐山兰从厨房里拿出很多食物,用两个布包装好。两袋装得满满的食物,她拿起都有几分吃力。
小偷偷东西,自然不会嫌太多。
拿上布包,齐山兰返回了房间。看来,她并没有打算从正门走,房间窗户,应该是她离开的最好出口。沿着立柱爬下,她便可以到达房子的花园。花园与大街,只隔着区区一道铁门,稍使手段就能逃出去了。
……
古宇早已站在花园中,淡淡月光,甚至没照出他的影子。他安静得仿佛没有呼吸,就像一棵白色的树立在哪里。晚风很轻,花香很淡,包裹着他白色睡衣和黄色皮肤。他的心,跳出了夜色,拥有一丝躁动,就像草丛中鸣叫的蝈蝈。除去躁动,还有一丝沉重。他现在,真不知道,该如何来处理接下来遇到的事。
……
齐山兰身手很敏捷,从窗口先后扔出了两个装满食物布包。布包是黑色的,划过天空明月,精准落向花园花丛。接着,她徒手从二楼阳台,沿着立柱,慢慢爬向地面。她的动作本可以更快,但脚上的伤,让她不得不加倍小心。
古宇没出现阻拦,反而躲进了更深草丛。他的本意,就是让齐山兰离开,现在她自己逃走,确实好过他亲自赶她。都是苦命的孩子,古宇也不愿意把人逼上绝路。他等齐山兰打开铁门,从视线完全消失,才从草丛中走出。
那时,夜空薄云刚好消散,释放出全部月光。
月光明亮而温柔,斜斜照向幽静花园,照着古宇和他安静的影子。
古宇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回到卧室,古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人的好奇心,让他意识模糊想了齐山兰一夜。他很想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从哪里来,将来打算做什么,有什么可信的朋友。
……
清晨来得很快,晨曦中的微光已有一丝打在古宇床头。
清香的被褥,深沉的瞌睡,仍牢牢抓住古宇的梦。
古宇眯缝着眼,一把拉起被子,盖到头上。
母亲在厨房,与父亲议论储物柜食物消失的怪异事件。饭厅桌上,早餐都已做好,散发出淡淡食物香气。
今日,古宇还有重要测评,他必须按时到达,绝不能睡懒觉。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懒觉了。从父亲离开后,他就发誓,要一直努力、勤奋,绝不懒惰。于是,他像触电般惊醒过来,掀开被子从床上立起。
穿好衣服,他又急匆匆跑去冷水管,冲洗脑袋,让自己清醒。人清醒过来,就能发现很多没注意的事情和很多没注意的人。
古宇已发现,齐山兰回来了,此时就坐在饭厅,一本正经盯着他。
齐山兰看见古宇,仍是恭恭敬敬,微笑道:“宇哥!快过来吃早点,今天还有重要测评呀!你还真是懒人一个,我以后绝不学你。”
一夜过后,古宇就成了齐山兰大哥,她认亲的本领确实无人能及。
古宇本想问她,昨夜为什么偷东西。可父母走了出来,他到嘴边的话变成了虚假的问候。
齐山兰听见,嘴巴都笑成了天上月钩。她心里却在骂道:“臭小子,跟我斗,你嫩得像春天的树芽。不,树芽多好,应该像野草。”
傍上古宇,齐山兰是早想好的。今天的测评,她也没打算放弃,跟着古宇一起去了。
因时间紧迫,父亲特意用马车,送两个孩子到了千龙大楼。
千龙大楼入口,已没太多孩子进入。就连执勤的神卫兵,比起昨天领号牌时,几乎少去一半。
古宇下车,便径直向入口走。他走得很快,一下就将齐山兰甩在身后。
齐山兰腿有伤,跟不上古宇步伐,只能在后面用言语激他。
只可惜,古宇听不见,即使听见也无所表示,只顾向前走。他面孔冰冷,决绝得像与世界隔绝。森冷的地面,森冷的神仆城邦,都完全被古宇扔向身后。
齐山兰的身后,却跟上来三名打扮不俗的少女。三名少女,一前两后。前面那一位,正是昨天小巷墙顶,那个清丽脱俗、美得惊艳的女孩子。
齐山兰还不知她名字,人家一上来却把她当成多年不见好友。
北雨加快脚步,走向齐山兰,扶住她伤腿同侧手臂,温柔道:“这样走,是不是好一点。前面那个人,是你哥哥吗?”
北雨的声音,干净而极致,干净得就像雪上之巅溶化的泉水,有种高洁的神往打心底渐渐升气。
齐山兰作为一名女性同胞,都听得有几分入神。
北雨望着她入神眼睛,莞尔一笑,继续道:“一定是我错了,这世上,怎会有抛弃受伤妹妹的哥哥。哦!我叫北雨,你是齐山兰,对吧!”
齐山兰缓了过来,微笑着不断点头。
她的内心,却已开始琢磨北雨对自己做出的调查。她生出许多担忧,不知住处的两个弟弟,是否被发现了。那两个孩子,并没有参加测评,他们是被大人遗弃的孤儿,好不容易才从神卫兵搜查中存活。
后方两个女孩子,也加快步伐跟上来。
她们的心情都很好,用笑脸迎接齐山兰,随后又和和气气、开开心心地做自我介绍。
两个女孩子,都是神裔‘北炎天’的干女儿,一个叫夏荷,一个叫燕伶。
夏荷身材较高,脸蛋圆圆,说话时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燕伶比夏荷矮一些,呆萌呆萌的,北雨说她记性不好,老是迷路,姐妹们都打趣称她“小迷糊”。
齐山兰记性一向很好,交流间,已将三个人告知的信息完全记住。特别是北雨,她似乎另有目的。她殷勤地扶着齐山兰手臂,却不时询问古宇情况。
神仆城邦三大势力之一的北家,势力宏大,与南家、龙家处于势力对峙状态。
齐山兰想,如果不能成为神裔,靠上这棵大树,也不失为另一种出路。她必须多方打算,利用所有可能机会,为自己拼得活下去、活得好的权利。
所以,她总是微笑,平静而不失礼貌回答北雨问题。她也会聊八卦,装傻卖萌,与三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她甚至,不惜将自己了解到的古宇情况,全盘托出。
四个女孩子,轮换着扶齐山兰,最后由燕伶送她走到测评房间。
第二轮测评,顺序被再次打乱,古宇没有跟齐山兰在一个房间,就连王小福,也被调换去了别处。
测评的内容,即是刘凌所给的迷宫设计,时间为十五分钟。
设计者需要在时间内,设计出复杂迷宫,并且画出破解迷宫的线路图。基础分为20,设计时间和质量,分为两次评判。也就是说,完成时间在8分钟内,获得20分加成;完成时间在8分钟至10分钟,获得10分加成;完成时间超过10分并在15分钟内,不会有加成分,只能从质量上获得分数叠加。质量方面,影子膜机制有专门团队负责评判,一共设有两种等级,优等和次等。得到优等评判,才能再次获得20分加成。
这种评判,会极大考验人的思维和逻辑,从片面分析,的确可以作为确定一个人上限的标准。真不知道,那些老头是怎么想到的,但始终,古宇觉得,测评没有给后天成才的孩子一个机会。
一锤定音,一次测评决定人的等级,绝对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即便知道是笑话,古宇仍然要一丝不苟去面对。
其实人生,也是如此,很多时候,人都必须假装去专研一个笑话,并将笑话美化,甚至是崇拜。
这轮测评,对古宇而言,依然轻松。他完成后,时间都不到5分钟。为不让人起疑心,他没有早早离开,等快接近8分钟时,才将自己作品交给神卫兵。
走出来,千龙大楼外,已有一些所谓的天才选手,三两一聚,自信地促促而谈。
古宇是一个人,他没有等齐山兰,也不愿等。
可有些人,却善于等人,并且总能够等到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