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人来冰川,大多也是初夏季节,部分冰川溶化,水流不断,低洼处山石显露,许多成长于极寒环境的草药能在那些地方找到。冰川交汇尽头,是三座连绵大雪山,上面积雪终年不化,云雾缭绕,青灰色岩石都只能看见少许。
上方白茫茫一片,藏于云间,若隐若现,下方冰川之水涌动,形成不少湖泊。很多湖泊之上,漂流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晶莹冰块。阳光斜照下来,散发出耀眼光芒,虚幻而迷离,如同明亮眼兮。若是鸟瞰观景,一定美得让人留恋忘怀。
……
武飞飞带头在一望无际冰坝前停下,拴好马匹。
游牧人时常来此,在附近山洞存放了许多冰上快速行走工具,什么滑雪板、冰鞋都有,来者均可使用。
三人取来穿好,开始沿冰坝滑行。
茫茫冰面,云雾缭绕雪山,找一个老头,那该有多困难。
右直指着最近雪山,让大家跟上他。
好在冰面滑行,节约体力,速度也快,一个钟头人便抵达雪山山脚。
到了山脚,又该如何找?
的确,规划这一点,右直从来都不行,过去有左方,现在是说走就走,丝毫不准备。
最后没办法,只能靠一光使用河仙图,试试能否找人。
一光想在武飞飞面前显示实力,拿着河仙图道:“飞飞!之前我是不是说过,能看出图画的人是最美丽之人。其实,男孩子看得见也是最帅气那一种。”
武飞飞看了许久河仙图,没成为最美丽之人,心里早有怨气。一光再旧事重提,还在她面前耍帅。她性子一向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一脚就踢到一光屁股。
一光吃力向前踉跄走出三四步,回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就给你说说话,犯得着动手吗?”
“你眼睛瞎,我用的是脚!”武飞飞一边晃脚一边道。
“脚?脚比手更具有杀伤力。你父母那么好的人,怎么到你这,好基因全没了。哎!怎么说来的。哦、自作孽,不可活。”
“好啊!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活不成。”
说着,武飞飞捡起几颗石子向一光冲去。
一光立刻驭灵于脚,向上跳出十多米,站在高处一块岩石上。他很自在,忍不住骄傲道:“咿呀!下面那长辫子小姑娘是谁,怎么爬不上来。”
右直实在看不下去,偷偷打出一颗小石子。
石子正中一光膝关节,他脚受力一弯,人从高处摔下来。
下面,武飞飞还在,急忙侧身外跑,把空地留给一光。
一光不愿重重摔到地上,即刻用孙行灵力,灵化岩石形成为一对松软手掌接住自己。就在手掌快成形前一秒,方才凝聚好的土石,突然像沙袋爆裂般坍塌开来。
土石坍塌,岩石却还在。一光没了保护,头将会径直朝地面砸去。
千灵和武飞飞,几乎同时捂住了嘴,漏出惊讶表情。
一光若是头直接着地,那准得受伤,至少修养一个月以上。
右直向来急躁,但在保护一光上还从没失职。他快速使用所剩灵力,灵化出一层薄气停在一光身下,像第一次救一光摔下废旧烟囱时那样。
然而,一光真正遭遇的危险并不是摔伤,而是承受孙行灵力反噬。
第三神宫剑斗场那日,他强行缔结业障的余祸,终于还是发生。
下坠至右直所化薄气,一光便失去知觉,即使睁开眼,人亦如死尸,任凭叫喊、抽打全无反应。
右直看出些许端倪,修灵者世界,强行缔结业障一直是不可取的。若真做了,想要消除灵力反噬,全看圣灵是弑杀成性坤灵还是心怀正义乾灵。乾灵能利用外界灵力疏通,坤灵则完全是同归于尽想法,没有周旋余地。
从一光使用灵力分析,右直可断定,新缔结业障为控制土壤的土系圣灵。
五行之中,木系克土系,必须让一光身体远离土壤。反观四处,只能将他身体移去冰坝最合适,再找些树枝让他躺在上面。
千灵和武飞飞都吓坏了,立刻激进起来帮忙。
一切准备就绪,右直再用灵力探了探一光灵枢。这一探,他的脸色变得比脚下冰还冷。一光所缔结圣灵,居然为坤灵,还是个怨气冲天的人。
该怎么办,等一光自生自灭吗?
右直灵力至今未恢复,即便恢复,也救不醒一光。
这一次,一切真的只能凭一光造化了。
从古至今,造化总是弄人,尤其在神权统治下,根本没有造化可言。
人要活着,只能靠实力。
右直没那个实力,所以感到很无力。他站在一光身边,心绪忧虑,愁容满面。他很是自责,巴不得躺下那人是自己。
武飞飞也为之前踢一光那脚,感到内疚。
一光虽嘴贱,但人不坏,心肠也热,做人做事总想着别人。跟一光在一起谈天说地,哪怕吹牛,都会觉得开心。不知以后,她还能不能遇见像一光这样的男孩子。想着想着,武飞飞忍不住流了泪。
她拉着一光渐渐冰冷的手,哭泣道:“一光!你不许死,醒来呀,你若醒来,我就认定你是世界上最帅的男子。还有,你说的剑斗场英雄,我都认可。”
千灵,跟着一光经历诸多事情。如今,它已离不开一光。一光,已经是它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看着生命中一部分被夺走,他难过的泪水也如泉涌般流出。
偌大冰坝,三个人各自包藏内心忧伤,静静看着、等着,又不知所措。
不过,三个人都希望,能有一个奇迹发生在一光身上。
但奇迹,从来都不能等,而是由人创造。只有坚信,才能有希望。
一光的灵枢尚有少许光芒,他似乎并没放弃。
右直更不能放弃,他再次拿出上代修灵界灵王所持河仙图,焦急又仔细地翻阅,希望从中找到什么救人线索,或者发现灵王踪迹。只要能找到灵王,他一定有办法救一光。
可物择主人,右直无论怎么看,怎么翻,河仙图始终是空白。
……
时间向后,天色渐渐变暗。
一光依旧独自躺在冰坝树枝上,没醒过来。
冰川的夜,一向来得比草原早,而且特冷,山脚最低温度能达零下四十度。如果,人要在此过夜,必须进山洞烤火,否则会被冻死。冻死还算比较光鲜死法,若是被冰原红眼狼群捕杀,一个完整身体都得不到,死状更惨不忍睹。
武飞飞知道冰川的潜在危险,告诉右直,劝他尽快将一光转移至附近山洞。
右直拿着河仙图,久久不愿离开。他还不想把一光转移至有利土行坤灵吞噬一光灵枢的地方。他想再等等,或许一光能在这时间里,利用另一只坤灵兽有所作为。
……
一座雪山山腰,一个驼背乞丐身形矫健出现在雪地上。他冒雪疾行,钻进一个用树枝和狼皮封住洞口的大山洞。他的手中,拖着一只去皮雪兔。
山洞里,火光闪闪,燃着一堆柴火。火堆上方,吊起一口破铁锅。火堆旁,放着一个木头菜板和许多洗净的野菜。还有盐、胡椒、花椒、烧酒,颇有仪式感摆在一处干净石头平台上。
有酒、有肉、有菜,看来今夜,老乞丐是要打算享受野外佳肴。
……
冰坝上,萧瑟凛冽,寒风突然吹起,呼呼打到武飞飞和右直身躯。
本来打算是日落归家,武飞飞没带足御寒衣物,现已冷得直打哆嗦。
右直为免一光受冻,用灵力营造出一个隔绝区域,并把御寒大衣盖到他身上。他自己,虽有些灵力护身,寒气伤不到五脏六腑,但裸露在外皮肤、毛发,都冻上一层冰霜。
千灵并不怕冷,它劝右直和武飞飞先去山洞避寒,自己留下来照看一光。
右直必须要为武飞飞身体考虑。一光是生命,武飞飞也是,都应该同等重要。于是,他驭灵于脚,背上武飞飞快速往回跑。
两人回到之前栓马处,右直便劝武飞飞先回草原。
武飞飞却不愿丢下一光,一个人回去,硬要等一光醒来才走。
草原女子,说到做到,倔强起来犹如牦牛。
右直拗不过,只能将武飞飞和马匹安置进附近山洞,生起一堆火。
安置好武飞飞,右直惦记一光,又立刻返回。
那时,武飞飞突然拉住右直手臂,略带伤感问道:“一光真会死吗?”
右直不知道,如今一光生死,只有上苍知晓。作为人,他只能撒谎,向一个十几岁小女孩撒谎道:“那小子福大命大,绝不会轻易丢命。到是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否则大叔真没法给武雪吉兄弟交代。”
话语间歇,洞外传来狼群嚎叫。叫声悲恸悠长,宛如墓地葬歌。
右直漏出难得的微笑,拍拍武飞飞肩膀又道:“柴火拾了些,你一点一点加,应该可以坚持到天亮。记住,千万别让马匹嘶鸣,这里的狼非同小可。”
“我知道,大叔,你去吧,一定让一光活下来。”
武飞飞漏出笑脸,也撒了一次谎。
……
再次走上冰坝,回到一光身边,右直灵力已所剩无几。他营造的隔绝区域,都快在破碎边缘。
意外的是,千灵居然没在,它进入了厚厚冰层下水中。它从一个冰洞进入,发现冰层下冰封着一具完整的巨大龙骨。
龙骨约莫有二十米长,活物应该更长。龙骨的四周,有许多散发灵子的晶体存在。
那种晶体,像一个个透明鹅蛋。不圆不方,微微发光,尤为美丽。
巧妙无比的是,龙骨竟不偏不斜,封存在一光身体正下方。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某种命运预示。
……
冰坝之上,右直想找到千灵,发动了虚视。
虚视打开,世界就变得光彩四射。四处游离的五颜六色荧光灵子,漫天飞舞,像极了孩童脑中童话世界。
很多人,没有勇气用另一个视觉看世界,以至于一辈子也发现不到那壮观奇特之美。
世界再美,右直也没心思看,他所有注意力都被冰层下七颗发光灵物吸引。它们的排列方式,像极了神未降世前夜空的北斗七星。
当右直极力去思索它们为何物时,其中一颗竟突然动了,并快速移动起来。
右直立刻跑动,跟上那颗发光物。
发光物在冰层下移动近三百米,从一个冰洞中窜出。
千灵,也在那刻被右直发现。
千灵把灵蛋交给右直,又钻进冰洞。它应该是想把七颗灵蛋全都取出来。
右直握住灵蛋,能感受到它徐徐温和涌动的灵力,仿佛有着包容一切的韵力。同时,韵力又至高至上,仿若天下君王蔑视群臣。不管怎样,右直把灵蛋放在一光怀里。他觉得,灵蛋的灵子对拥有千灵载体的一光,或许有帮助。
“笨蛋!圣物如此用,鬼车灵府的人也太扯。”
耳边,右直听见了人声。他忙摇头,想再仔细倾听,却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他以为是幻觉,没再深入。怎料,那人声又起。
“七魄合一,方为天威之圣灵,右直你太丢人了!”
这次可以确定,一定有人在说话。
右直在原地打转,眼神向四周看了个遍,始终没发现有任何人类或圣灵。
只是那言语,再次响起。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赤龙搅水津,已逝风云渡。灵者得其心,生者获辞行,起!”
人声仿佛是从很远地方传来,时断时续,或许被风阻断了传播。
然而,人声停止,厚厚冰层之下,骤然发生出不可思议的变化。
只见六道向上白光,突然透出。光芒柔和而不刺眼,正好为一道道灵蛋大小光柱。光柱光线由内向外,逐渐变弱,最后消失于半空。
剩下六颗灵蛋,便沿着光柱穿过冰层浮到冰坝半人高。
毫无征兆的变化,把千灵都吓得窜上冰坝。
千灵穿过冰层回冰坝时,一匹红眼冰原狼正从另一座雪山下急速奔跑而来。更不可思议的是,狼背上竟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