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第三日,贤王大军出征的日子。
城墙下,军队整装待发。城墙上,姜明昊身着龙袍,“各位将士,朕在此处送别你们,亦会在此处等待你们凯旋归来。”
贤王率先单膝跪地,“臣定不负皇上期望,定当凯旋归来。”身后的十万大军一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震耳欲聋,气势直破云宵。
大军开拔,贤王为首,身下是高头骏马,身侧分别是赵志良和副将刘猛,一行队伍浩浩荡荡。
姜明宇跻身在人群中,看着父亲的背影,一身戎装英姿挺拔,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父亲能平安归来。
大军离去后,姜明昊回到皇宫。御书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一切只能静等结果。
天气转暖,已经立夏,长延军离开已经将近一月有余,昨日前方传来战报,长延军首战告捷。
御书房,张靖安,“皇上,戎狄进犯应该预谋多年,只不过去年冬天西北大雪,戎狄牲畜冻死近半,本就靠着游牧为生,这对他们是个不小的打击。”姜明昊只字未发,张靖安接着说,“想来他们应该是提前了计划,准备还不够充分,不过既然已经发动战争,他们必然是抱着必胜的信念的,老臣想,过不了多久,潜伏在我军中的奸细就该有所行动了。”
姜明昊怎会不知其中缘由,若想扰乱长延军,必定会对贤王下手,不知道皇叔能不能躲过此劫。
见姜明昊依旧沉思不语,张靖安出言,“皇上,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若不借此时铲除奸细,待来日他在我军中气候大成,可就无法挽回了。”
“太傅说的我都知道。”姜明昊没有自称朕,而是用了‘我’,他年少跟随太傅学习,亦把太傅看作长辈,敬之信之,“贤王毕竟是我的亲叔叔,是皇爷爷在这世上唯一活着的儿子了,我如今这般做法,百年之后入土皇陵,不知道皇爷爷会否责怪我。”
张靖安俯首作揖,“皇上无需自责,老臣少年时就追随先皇,对于先皇的抱负最是了解,天下归一是他毕生所愿,只是未能达成,现在皇上若能成功,只会让先皇更加欣慰。”
姜明昊苦笑,天下归一吗,那又会是多少人的鲜血,多少家庭的支离破碎,“天下归一我倒是不敢想,只盼望能国泰民安就好。”
姜明昊的话让张靖安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定国初期,他随先皇去龙岩寺祈福,寺中有位高僧曾为先皇卜卦,记得当时高僧的原话是:“天下归一,弟兄反目。”先皇当时不解,问高僧,“可是我的两个儿子最后反目?”高僧摇头,“施主,这是天机,老衲本不想道破,但天下苍生何其无辜。”高僧手里捻着佛珠,许久后才开口,“有一女子,本性良善,却是祸国之根。”
“良善之人怎会祸国,更何况是一女子。”
“不杀博人,博人却因他而死。”
到了先皇也没明白高僧的意思。不久后,先皇长子雍王病逝,让先皇深受打击,但是又想起高僧的话,再次来到龙岩寺拜访,等了数日高僧才肯相见。
先皇本以为最后反目的是自己的儿子,现在自己的大儿子已经离世,“大师,我的长子已经离世,不知高僧可原为苍生解难。”
高僧静坐许久,“老衲不是不肯帮施主,只是天意难违。”
先皇跪拜,“求大师。”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是真的不想再看见自己的孙子相残。
“施主请起吧,老衲只能尽力而为。”
“谢大师。”先皇起身。
“施主长孙虽然高傲冷峻,心地却是善良的,季孙虽性格外向,实则心地狠辣。若想天下归一,必得心狠至极,若想百姓安定,只需勤政爱民。”
“天下归一难道不好吗?”先皇不解。
“归一必然生灵涂炭,施主,苦非苦,乐非乐,一时执念而已。”
“我懂了,那个女子是何人。”
“老衲不知。”高僧摇头。
离开龙岩寺后,先皇苦想多日,最终册封姜明昊为太子,并交由张靖安教导。
事情已经过去八年了,张靖安一直知道先皇的心愿,只不过最后在野心和苍生之间选择了后者,看来那高僧说的果然是正确,皇上确实面冷心善,纵使自己这么多年的磨砺,也没能让他变得心狠,不过这样也好,少了战事百姓得以安居了。
先皇过世后张靖安曾去龙岩寺找过那位高僧,可谁知,高僧已经圆寂了,现在这个世上知道此时得人只有自己了,自打皇上登基以来,他就时刻警惕着那位女子得出现。
姜明昊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见张靖安好似在熟思中,有些纳闷,他从没有在自己面前这样过,“太傅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张靖安回过神来,“回皇上,没有,若没其他得事,老臣先退下了。”
“嗯,太傅走好。”
“臣告退。”
张靖安走后,姜明昊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傅从前一直教导自己做君王要以大局为重,切不可优柔寡断,难道是这次的事情,自己做的太拖沓了吗。
其实姜明昊完全想错了,张靖安对他已经很满意了,甚至超出了预想,本以为姜明昊会反对贤王出兵,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叔,担心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夜半,贤王府里,姜明宇坐在月下独自饮酒,一杯一杯喝的自己都数不清了,末了只觉得头有些晕了。自打贤王出征后,他几乎每日都是这个状态,贤王让他老实在府里呆着,换了从前他一定不会听,可是这次不一样,一月了,他足不出户,晚上睡不着就在凉亭中饮酒。虽是初夏,晚风还是有些凉意,姜明宇饮完一杯酒,抬头看向夜空,今日是满月,如银盘般的月亮挂在夜空中,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连琉璃瓦的屋顶都镀了一层银光。姜明宇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明明看的是月亮,眼前却浮现了明月的脸庞,只能低头扶额讪笑,“我是中了你的毒了,明知道你不爱我,可就是放不下你,我该怎么办呢。”
张喜担心姜明宇着凉,拿了件披风来,刚到凉亭就听见姜明宇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些话,心也跟着难过,从来没见过哪个姑娘看不上自己主子的,这明月可真是不知好歹,“主子,披上吧,别着凉了。”
姜明宇没有抬头,“你说我是哪里不好,怎么就让她那么瞧不上呢。”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