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梧头一次认真的审视着这个自己视为母亲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青色的直领对襟的背子,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个低髻。
即使现在面临着质问,她也能淡然处之。
李梧再一次的认识到了面前这个女人和这里其他妇人的不同。
她突然觉得很无力,对自己面临的处境,对林氏的做法,但她还是挺直了脊背,叫道
“母亲……”
母亲…
李梧以前都是称呼林氏“娘”,这是第一次叫林氏母亲,她似乎是想让林氏在称呼上感受到她的某些决心。
林氏自然也是明白的,她本来就坐的笔直的腰更直了些。
“母亲,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我能明白您的意思,但我觉得黄老板不是被我杀死的。”
“您这样做不就等于承认是我杀了他吗……”
“但是,梧娘,现在这样不好吗?”林氏疑惑道,“不管黄老板是怎么死的,都跟你没有关系。”
“你那天就只是去了一趟知味斋而已。”
林氏其实很纳闷,她是自小受贵族教育长大的官家小姐。
就算因为某些原因,而沦落到了柳家村,生活条件不好。但柳父在的时候护着她,柳父去世之后,她一个寡居妇人也很少跟人来往,因此她的为人处世还是原来的那副做派。
在她看来,现在这样的处理无疑是最好不过的。
黄老板用知味斋出事骗李梧出去,那她就把谎言变成事实。所以她去找了赵掌柜帮忙。
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那天李梧就是去了知味斋帮忙,唯一知情的那个来请人的伙计也被赵掌柜封口了。
这样无论衙门怎么查都查不到李梧的头上。
“娘,您不懂…”
柳娇仗着自己小,在旁边听完了全程。
她也觉得林氏做的挺对的,别说李梧认为姓黄的不是她杀的,就算是李梧真的杀了他,柳娇也觉得应该。
现在在柳娇的心里李梧和林氏就是她的母后和皇祖母,是她最亲的人。
就冲姓黄的敢对她母后意图不轨,她要是能走路,一定会在旁边给母后递毒药。
因此柳娇心里就很纳闷啊,皇祖母做的事明明是为母后好的呀,母后为什么不愿意呢?
李梧知道林氏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也领林氏的情,但她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呀!
作为从小戴着红领巾在红旗下长大三好青年,李梧从一开始觉得自己杀人的恐慌中走出来后,就一直在回想当时的情况,她当时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其实被吓得不轻。
当时摸到石头的时候,她的手几乎都软的抓不住,就算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那力度也根本不可能致死。
李梧不知道如果真的是因为她砸的那一下导致黄老板死亡的话,她会不会接受林氏的做法,毕竟人性这个东西很难说。
但在确定黄老板不是因此而死的时候,她是肯定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这样处理的。
李梧知道林氏肯定不理解自己,但是她也没法解释,她总不能说,我从小接受法律教育,讲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她只能说“娘,我肯定,黄老板的致命伤不是我砸的那一下,我打算去县衙坦白。”
“梧娘,你可要想好,去县衙坦白,你可是要被收押的。”林氏拉着李梧的手不放,“你放心娘和娇娇吗?还有店呢,你走了店怎么办?”
“娘,娇娇有您照顾呢,店里有春生婶和王二就没问题。”李梧认真的看着林氏,“有您在,不管是家里还是店里我都很放心。”
“而且,我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氏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
这也是个倔脾气。
罢了,她想去就去吧,要是真的被定罪了,再想办法把她放出来就是了。
稻香坊
李梧正在跟春生婶说,她得出去几天,店里就靠春生婶管着了,要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后面找林氏。
这时一位身着粉色衫子的娇俏女子带着丫鬟走了进来,看装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带着贴身丫鬟,“李娘子在吗?”
“小妇人就是,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姓陈。”
“原来是陈家姑娘,不知陈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不知道掌柜的是否还记得奴婢?”这时陈姑娘身后的丫鬟珍珠上前说道,“奴婢两天前来店里订做了山楂糕。”
春生婶听着点了点头,怪不得看着眼熟呢。
“我们家姑娘这几天一直没有胃口,吃了山楂糕之后,胃口大开,很是高兴。”
陈家姑娘点点头,接话道,“今天特前来拜谢,并且再定做一份山楂糕。”
“好嘞,不知您什么时候要?”春生婶问道。
“今天就拿走可以吗?”
“这……”春生婶想要说做糕点需要一定的时间。
“没关系,您先坐着等会儿。”李梧拦了春生婶一下,请陈姑娘去旁边坐下。
“多谢你了。”陈姑娘向李梧道谢,她当然知道做糕点需要时间,但是爹爹今天一早就胃口不好,所以…
陈姑娘想着又向李梧道了声谢。
陈姑娘是个很健谈的人,拉着和李梧聊了几句。
但李梧因为惦记着要去县衙,有些心不在焉的。
“李娘子?李娘子?”
“啊?陈姑娘,您刚才说什么?抱歉,我……”
“我是说,要是有事你先去忙吧。”陈姑娘笑着道,“今天和你聊的很开心,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聊。”
陈姑娘的语气很温和,可以看出来陈姑娘是一位极有涵养的女子。
李梧再次对陈姑娘表达了歉意,才转身离去。
就听身后传来陈姑娘和珍珠小声的对话,
“姑娘,您别担心,今天晚上老爷吃了山楂糕一定会有胃口的。”
“唉,吃山楂糕是治标不治本,只有案子破了,爹爹才有胃口吃饭呀。”
李梧看着县衙的大门,有些忐忑,别看她跟林氏说的时候那么肯定,她其实还是很害怕的,这就要进警察局了呀!暗自给自己加了把劲。
“堂下所跪何人?”陈县令一拍惊堂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