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懊丧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直到浩然居的老板又一次敲响房门,他这才起身开门,从老板手里接过了一张皱巴巴的周边地图。
“公子……客官,还需要什么吗?”老板满脸谄媚。
“不需要,谢谢。”楚河“砰”地关上了门。
之前从大鸿山启程、按着掌门人洛远江的指示,一路赶到下禾镇,楚河都是一面问路一面走的,其实对于这周边的环境根本不熟悉。他从小基本都生活在鸿山门的南山宗,所熟悉的,也只是南山宗所在的詹州——至于乾州,他仅有的印象就是,这里是九州之中最富庶的鱼米之乡罢了。
所以,楚河需要赶紧了解一下附近的地理状况。
老板递过来的地图纸质甚厚,但已经微微发黄,连带着上面的墨迹都模糊不清,显然已经有了不少年头。楚河眯起眼睛看了半天,这才读出个大概。
天下九州之中,乾州居于东南一角。而在乾州之中,下禾镇正处在西南,正好位于乾州九座大城中,「柔海城」的正南方。
因此,从天下地势看来,下禾镇基本已经处于九州的南端。从镇中心出发,向南二百里,就到了南海之滨,若是再出海往南,可能就要到达九州之外、南海无数海州中的「小蛮洲」了。
这下禾镇虽然不大起眼,可是由于处在乾州的边缘,西北与詹州相连,所以大小也应该算是个重要的商旅通路……
然而,城西波涛汹涌、南下入海的碧水河,以及漫无边际的乱石林,这两大障碍,让往来的旅人们完全有理由选择更安全的道路——比如不经过下禾镇,而是向北绕道「上禾镇」,以便更加方便快捷安全地进入詹州。
结果就是,下禾镇成为了一片无人问津的世外桃源,只有那些想要南下出海经商的人,才会来到这个偏僻小镇,给「碧江楼」「浩然居」这样的地方带来难得的生意。
什么鬼地方!这是楚河看完地图后,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总的来说,下禾镇基本上占据了地理上的诸多劣势:这显然也解释了,官府和修行门派们,为什么会放任冷月帮和韩帮这种无法无天的民间帮派,肆无忌惮地在这里开片……
简而言之:天高皇帝远,管不着!
不过,偏远也有偏远的好处……楚河眯了眯眼,伸出手指,量了量下禾镇到最近的大都市「柔海城」的距离——
五百里。
即使是可以上天入地的德充境修行人,在真元的限制下,一天能飞上一百里地就已经不错了;只要不是什么宗师境、齐物境的老妖怪,再强的修行人,如果没有法阵支持,一天也飞不过三百里……
换言之,无论是真武教还是风云会,如果想要从「柔海城」向下禾镇派遣修行人援军,起码也要三天的时间,如果算上收发消息、做好准备的时间,这个速度只会更慢!
也就是说,一旦某个门派在下禾镇的代理人被清理掉,那这个门派一定会在下禾镇出现至少五天的势力真空期……
楚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诈的微笑。
他又仔细看了几眼,把地图仔细卷好、塞进怀中。
——现在,是时候去实地勘探一下下禾镇的风土人情了。
……
若是问下禾镇有什么繁华地段的话,那么,碧江楼周边一带自然当仁不让。围绕着灯红酒绿的碧江楼,一条集市街东西延展开来,无数小商贩在这里摆开了摊位,向本地居民和出海的商旅兜售着各式器物。
其中,卖给本地居民的,也就是一些锅碗瓢盆和瓜果蔬菜,基本上都是生活的必需品,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倒是卖给外来旅者的商品,其中大有玄机。
有手巧的工艺人,砍下乱石林中粗如手臂的竹节,精心雕刻上各色图样,当做酒杯、笔筒当街贩卖;
有勤劳的拾荒者,从南方的海滨捡来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贝壳,装饰打磨一番,卖给来自北方、见识短浅的土老帽;
更有小商贩将南方特产的木瓜,捣成糊状,再从冰窖取出冰块,加水和在一起,当做饮品卖给耐不住天气炎热的路人,称为「木瓜水」……
味道还不错!楚河一边走在集市上,一边举起刚买的一壶木瓜水,狠狠灌了一口。
一阵喧嚣声忽然响起。
——“死老头!给老子滚过来!”
——“去死吧!”
楚河连忙扭头看去。
不远处的街角,几名大汉围成了一圈、高声叫骂着。在他们中间,一个衣服破烂的老者瑟缩在墙角、鼻青脸肿,似乎刚刚被狠狠殴打过。
其他的路上行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不过并没有人上前,只是和楚河一样,驻足观看,一阵阵小声议论:
“他们韩帮怎么又去找老赵的麻烦了?”
“奇怪哎!之前他们不是说饶过老赵了吗?”
“哟,你们还不知道啊?这些天,韩一刀他消失不见了!”
“韩帮主不见了?”
“对啊,我也是听韩帮的熟人说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原先韩帮还规规矩矩的,韩帮主不在,这可就无法无天了!这两天不仅这些要债的变本加厉,在城东那边,韩帮还和冷月帮干了几架呢!”
“又打起来了?谁赢了谁赢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韩帮主不在,他们韩帮还能干的过冷月帮?”
“喂,你说,韩一刀消失,是不是冷月帮做的手脚?”
“小点声!没看见咱们离碧江楼多近吗?这种话你也敢说?”
楚河听着群众们的议论纷纷,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远处,大汉们显然并不准备理会一个又一个无聊的围观路人。他们中的一人,伸出粗壮的手臂,像捉小鸡一样就把地上的老者架了起来。另一个大汉嘿嘿狞笑着,逼近几步,举起拳头,就向老者脸上锤去。
一柄寒光凛冽的龙渊剑,后发先至,挡住了他奔雷般的拳势。
“谁!”大汉恶狠狠地回过头,沿着修长的剑刃向前看去,正撞上少年剑圣冰冷的眼神。
“滚。”楚河只给了对方一个字。
“你——!”大汉正要破口大骂,突觉一阵寒气从心中骤然升起,逼得他将下半截脏话咽回了肚子。
春末夏初,天气将近回暖,但在楚河的杀意威逼之下,大汉竟只觉自己如坠冰窟、冰冷彻骨!
“快滚。”楚河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抖了抖手中的龙渊长剑。
大汉惊骇莫名地打量了楚河几眼,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朝手下挥了挥手。
这几个人高马大的韩帮壮汉,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般,一边躲闪着楚河凛冽的目光,一边东窜西窜,狼狈万分地消失在了巷陌之间。
“老人家,没事吧?”见韩帮帮众逃之夭夭,围观路人也渐渐散去,楚河将长剑插回剑鞘,伸手将被韩帮欺凌的老者,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谢、谢谢、公子……”老者颤巍巍地站直身体,紧紧握着楚河的手,“如果不是你……”
“举手之劳。”楚河摇头道,“老人家,韩帮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老者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惨然笑道:“公子,你是外面过来的吧?在这下禾镇,韩帮和冷月帮要找人的麻烦,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楚河沉默片刻,开口道:
“不管原先需不需要,既然我在这里,那么……就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