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玄幽道人认真的眼神,楚河又不禁在心中一阵暗笑。
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没错,在这下禾镇,他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旅客,更不清楚镇子上的局势;
可是,他同时也是一个名门正派的修行人,对于修行界的龌龊龃龉,可是再熟悉不过!
十几年来,在乾州这片土地上,风云会和真武教早已斗了个昏天黑地!
为了占据乾州这个东南乐土,两大门派都在乾州的各大城市里派驻了自己的代理人,并且不时与对方掀起战斗、试图将敌手赶出自己的利益区。
目前看来,乾州的九座都市中,风云会占据了四座,真武教已经占据了三座。
而剩下的两座城市,暂时还在纠缠之中,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大都市将近被瓜分殆尽,如狼似虎的两大门派,自然会将贪婪的目光转向更小的乡下村镇!
就连下禾镇这种不起眼的弹丸小镇,都出现了玄幽道人这种修行人,显然说明,在都市的争夺中略落下风的真武教,正寄希望于控制更多的乡镇、在乡下的争夺中压敌一头。
——然而,这个目标说来美好,执行起来却极其困难。
因为,相对于九州广袤的疆土和熙攘的人民来说,五大门派可用的人手实在太少了。
修行人都是万中挑一的天纵奇才、凤毛麟角的道法之子!光是一个修行种子的诞生,都要天时地利、缺一不可,而要将一个修行人培养成材,更要耗费修行门派的无数人力物力!
即使是权倾天下的五大门派,每个门派的人数,也不过数千人而已——而其中真正拥有作战能力的修行人,只会更少。
要如何用珍贵的人手,控制门派治下的广袤领地?
这是每一个门派的高层,必须去研究的难题。
而乾州的大小乡镇之多,不说是恒河沙数,也如过江之鲫、不可尽数。无论是真武教,还是风云会,显然都没有足够的人力,能够派驻到每一个村庄!
倒不如说,在下禾镇这种地方,居然都出现了真武教的修行人,足以让楚河开始猜测,真武教是不是被逼到了强弩之末,为了多占每一寸土地、已然精锐尽出?
玄幽道人,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老道,便是真武教在下禾镇的唯一代理人。
然而直到现在,下禾镇仍然没有完全陷入真武教的控制。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有一个理由——
风云会,同样在这里派驻了某个、和玄幽道人势均力敌的修行人!
两位修行人,代表着各自的门派,控制着冷月帮和韩帮两大地方帮派,正在这片蕞尔小镇里,进行着激烈的博弈!
这是权力的斗争,更是微妙的平衡。
无论是玄幽道人,还是风云会的那位修行人,都心里清楚,两大门派目前无暇派出更多的人手,这才让下禾镇一对一的局势得以维持。
而无论哪一方,得到了额外的帮助,都会让胜利的天平瞬间扭转。
额外的帮助,可以是一件法宝,可以是一张强大的符咒,更可以是……一位外来的修行人!
楚河慢悠悠地提起酒壶,一面斟酒,一面微笑打量着玄幽道人阴晴不定的脸色。
他想看一看,为了在竞争中得到自己的帮助,玄幽道人,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一旁的徐清竹和盛高林,显然不知道他们修行界的这些鬼门道,看看楚河,再看看玄幽道人,都是一脸迷茫。
楚河并不急于提出自己的要价。
他自信,为了得到他的帮助、从风云会手中拿到下禾镇,玄幽道人和真武教,可以开出相当诱人的条件。
“一本中阶四级的功法!”玄幽道人喘了几口粗气,恶狠狠地道,“楚公子,只要你能帮我干掉风云会的代理人,我可以给你一本中阶四级的功法!”
中阶四级的功法?楚河停下手中的酒壶,眨了眨眼。
一个修行人,如何才能变强?
最本质的回答,当然是提高自己的修行境界。然而,要提升境界,不仅需要积攒真元,更需要应对难缠的进阶瓶颈。
因此,除了突破境界,修行人还找到了另一条提升战斗力的捷径:功法!
功法,也就是运使真气的法门。
修习了更多更高级功法的修行人,在战斗中也就越灵活多变、越能用同样的真元、发挥更强大的效果!
例如,当初比武大会上,洛诗将布袖化为蝴蝶、挡住楚河攻击的法术,正是鸿山门的经典功法「化蝶术」。
天下功法,按照强弱难易,分为四阶:初阶、中阶、高阶、超阶,其中每阶又分为九级,一级最弱、九级最强。
而为了拉拢楚河、战胜风云会,玄幽道人居然甘愿拿出一本中阶四级的功法!
中阶四级,已经是不低的等级,对于任何修行人都是一笔横财,而要将其当做报酬,玄幽道人即便不会痛心疾首、恐怕也会肉痛许久。
——为了战胜风云会,玄幽道人显然已经孤注一掷!
只可惜,楚河并不是什么身无长物的“散修”,而是一位见多识广的名门弟子……
中阶四级,可以让他心动,但还远远不足以说服他效劳卖命!
“道长,”楚河凝望着玄幽道人,微笑道,“想必您也知道,帮您对付风云会的修行人,可不只是在战斗中冒一冒风险,更意味着与整个风云会结下梁子!仅凭一本中阶功法,恐怕,还不至于说服我楚云声吧……”
楚河的语气,轻松无比,但听在玄幽道人的耳中,恐怕重逾千钧。
——他沉默不语地望向楚河,左手下垂,右手则紧紧地抓着桌沿,关节已经因过度使力而微微发白。
良久,这位真武教的代理人,才木然开口道:
“丹药。除了中阶四级的功法以外,我还可以给你一瓶「玉露丹」,其中每颗丹药可以抵得上三年修为!楚公子,这是我的底线了。”
“成交!”楚河笑嘻嘻地扔下酒壶,站起身来,越过桌子向玄幽道人伸出了手。
玄幽道人纠结万分地审视了他几眼,老大不情愿地抬起手,和楚河握了握。
“楚公子,既然已经说好,三天后,请你跟我一起去找风云会的那个混账……记住,要拿到我们真武教的报酬,可是要真真正正干完了活才行……”玄幽道人死死盯着楚河,半带威胁地道。
“明白。”楚河露出一个值得信任、童叟无欺的微笑,“我就住在镇东的浩然居,到时候道长去找我就好。我们加起来两个修行人,怎么也能料理得了他孤身一人!”
玄幽道人哼了一声,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便向门外走去。
“道长,不留下再吃点了?”徐清竹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河,扭头向玄幽道人高声问道。
“贫道不再叨扰了。”玄幽道人头也不回地说着,身形一动,转瞬间就消失在空气中,“楚公子,徐帮主,希望你们记好给贫道、给真武教许下的承诺……”
玄幽道人已经远去,但他嘶哑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空气中。楚河、徐清竹和盛高林停了片刻,这才重新入座。
“楚公子……”盛高林面带担忧地开口道,却被徐清竹举起手打断了。
“楚公子,你刚才答应了玄幽道长一件事,”徐清竹浅浅笑道,望着楚河,眼波流转,“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再答应清竹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