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中的旧上海,繁华依旧。
伴着汽车的阵阵鸣笛声,后座上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
双眼朦胧,微带睡意,似被搅了美梦般,一双弯眉蹙起,惹人怜爱。
玉手轻掩,懒懒地打着哈欠,双眸似睁非睁,“到了吗”是江南女儿的吴侬软语,娇娇软软。
前排的司机正了正心神,“少夫人,前面就是林公馆了”
文娇看着前排司机不自在的神色,扬眉笑了下,倒没再说什么。
从包里拿出化妆镜照着,肉乎乎的小脸,圆圆的眼睛,典型的良家女子脸,难掩失望地把镜子收了起来,不过胜在皮肤白晢。
原身汪阮,乃是林家少夫人,自三年前嫁于林家大少林书彦后,一直在徽州老家侍奉老夫人,前些日子林书彦学成归国后,家里便把她送来上海,让小两口团聚,以求来年添个大胖孙子。
却不想林书彦自诩接受新文化教育,又怎会接受家里定下的旧派女子,更何况还是小脚女人,丈夫不喜,婆婆厌恶,最终压得这可怜的女子来到上海不到三年便香消玉殒。
可能是对这个世界太过失望,原主竟没留下任何念想。
想起周韶禹唇角不由勾起几分笑意,也不知道这次他会是什么人呢,很期待他们在这个世界的见面。
“少夫人,到了”心绪繁杂,也不过就几分钟的时间。
轿车停在林公馆门前,司机拉开车门,文娇扬眉,一栋西式的楼房,青石瓦屋面,红砖青水外墙,牌匾上书林公馆。
丫鬟候在大门台阶处,见文娇出来,忙迎上去,笑道,“少夫人,夫人收到消息您这几天到,日日念叨着”
文娇适时作出受宠难安的表情,脚下步伐加快,“劳母亲担忧了,快带我去见母亲。”
丫鬟阿琴扶着文娇,穿过庭院向大堂走去。
“儿媳林汪氏给母亲请安”文娇来到林夫人身前时,面上已是担忧又激动的神情,双眼甚至能看得出水迹来。
“好孩子,快起来,这些年辛苦你了”林夫人扶起文娇顺势拍着她手臂满脸欣慰。
“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祖母一切安好”文娇声音慢慢停了下来,脸上布满红霞,半咬红唇,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李夫人看着文娇害羞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放心,都有母亲在呢”
“也快晌午了,母亲让厨房给你备了宴席,陪母亲用点”文娇扶着林夫人起身,只听她又吩咐阿琴。
“阿琴,去看看少爷可回来,若回来了就让他直接去餐厅”说完侧首打趣,“这下可能安心陪我了”
“母亲”,文娇娇嗔,跺了跺脚。
“怎么这么些年了,还是这般孩子气”林夫人食指轻点文娇乌发感叹。
两人到餐厅时,林书彦也刚从外面回来。
双方会面
文娇率先打破平静,扶着林夫人的手指不由瑟缩,低头娇羞,“夫君”不低头她怕没忍住冲上去把人给揍了。
林书彦看了一眼厌恶般移开双眼,古时妇女穿的衣服、小脚、绣花鞋,这些无一不冲击着他的认知。
低着头看不清容颜,畏畏缩缩小家子气,这是多年后两人再见林书彦对她的唯一印象。
“你怎么过来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满是质问。
“夫君?”似不敢置信般文娇猛地抬头,泪眼朦胧,双唇微张,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过两天我让人送你回去”林书彦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不由烦躁的揉了把头发,果真是旧时代的女人,遇事只会哭哭啼啼。
他未来执手相伴一生的人必定与他心灵契合,且自立自强自信。
林夫人瞪了他一眼,无奈道“阿彦,你今年也不小了,合该有个嫡子了”
林书彦不欲接话,只道“学校还有事,我拿个文件就走”说着绕过去从另一个方向上了楼梯。
见人走了,林夫人只能自己打圆场“阿彦就是这个性子,以后你们处的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文娇低着头,压着声音强逼自己一字一顿,“阿彦很好的”
林夫人满脸欣慰。
用完饭后,文娇上去略作休息,再下来时已经是下午3点左右。
她换了身浅白色的旗袍,开至膝盖上方一点,斜襟处绣着淡粉色的莲花,淡扫蛾眉,拿着一个手拿包,踩着高跟鞋自楼梯缓步台漫步而下。
楼下阿姨立即从角落里出来,“少夫人可要外出?我这就去叫司机过来”
文娇微微颔首,坐在沙发上闲来无事翻阅起茶几上放的书刊。
粗粗翻到后面见有几首情诗,动作不由慢下来,想着偷师学上几首,免得自家那个醋罐子总说对他不走心。
假装了解是怕
真相太赤裸裸
狼狈比失去更难受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之后
记得那片星空
最紧的右手
最暖的胸口
看完后文娇端起佣人呈上来茶水轻啜一口,手指点在作者名字上经久不离。
她可还记得林书彦在不久前刚回国接受新京报记者的采访时说道的,学成归国一心报国,暂时无心男女之事,未建功立业何以成家,信誓旦旦要不是知道他真面目她当时就信了。
“少夫人,您这是要准备去哪呢”还是上午接她过来的那个司机。
“夫君让我好好玩两天,那今天先去上海电影院吧”文娇放下手中期刊起身。
上车后文娇打开两侧车窗,驶出一段距离,看着街道两侧密集的小商贩,面上不由流出几分好奇。
司机在后视镜看到遂解释了一句,“虽然现在是乱世,但别的不敢说,咱们大上海我可以给您保证那肯定安全”
文娇将视线转回来就见司机眉飞色舞“咱们上海巩家军那就是咱上海人的震海神柱”
“当年日本人打过来了,巩帅肩膀负伤硬是拿着枪坚持守在前线,终于等到了援军”
“少帅别看脾气顶个不好,手上功夫那没得说”一秃噜嘴说完倏地反应过来这是哪,忙赔笑道“上午喝了点猫尿污了少夫人耳朵”
文娇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道“无妨”
轿车停在上海电影院停车处,司机跟着一起进入里面,“少夫人想看什么,我这去给您买票”
“挑个最火的吧”
“那给买您壮志凌云了,”司机跑到售票处买上又着急跑回来把电影票交给文娇。
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文娇突然感到黑暗中有人偷偷向自己这边摸过来,随手拿起包包摁下去的时候还能听到咔擦的声音,一个黑影急匆匆溜之大吉。
收拾完宵小之徒,文娇去了趟洗手间扔掉包包,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座位上有人。
走到跟前刚准备提醒对方时,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拽住,冰冷锋利的寒意紧紧包围着自己,她自然知道贴在手腕上的是什么,枪,真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