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白日昏沉,临近日落,天色更显得寡白。
梧桐后院,沈小鱼盘膝坐在石凳上,将前日得来的死人息,环绕筋脉运行了五个身周。
自那日梧桐树下他破除了识海屏障以来,死人息便如可操纵的细流,能随着他的神识遍布到他身上的各个部位。
只是死人玉的力量极其不好控制,特别是随着所容纳的死人息渐多,邪玉的寒气也会更甚。
此刻,待寒意消下,他才缓缓睁开眼。
这几晚,他夜间醒来,都会发现自己的棉被冻成了硬块,床头的茶水结出了冰粒。
他知道这是因为死人玉企图占领他的神志,导致气息的躁动越渐频繁。
他不得不放慢死人息的提取速度,每日将砭人肌骨的冰寒之苦压下后,才会再次行动。
几日下来,稍有成效。
他逐渐熟悉了邪玉的力量,无论是挥拳的破坏力还是死人息的外放他都有所提升。
可这仍是不够,因为他不能在比赛场上轻易的使出死人息,甚至不能被人有所发现,在没有血龙的帮助的情况下,他此时的处境,就等于是比赛场上的一块肉盾。
可他没有懊恼也没有颓然,每日依旧按时作息,按时调理筋脉,按时静坐。
此时,他微微垂眸将渐起的心绪平复,片刻,侧头看向了一旁的石桌。
石桌上,有一白玉细颈小瓷瓶,瓷瓶里插着一朵小黄花,开的清新淡雅。
沈小鱼静静的瞧了会,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好奇的盯着小黄花看了。
早在几天前,死人玉躁动的第一晚,明明瓷杯都被冻出了裂缝,可唯独这花依旧盛开不败。而且随着时日的增加,花的清香越来越浓,沈小鱼每每闻着,胸膛间的寒气便会被渐渐安抚下来。
他觉得很神奇,多次去来福客栈询问小二,打听送他这花的人是谁,是否有再见过?可小二皆是摇摇头,说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询问无果,沈小鱼只好打消了找人的念头,在尚未发现此花对他有害时,把它留在了身边。
小黄花被风吹得左右摇晃,沈小鱼收回视线,抬手往桌上的糖豆碟里抓了一把。
重新直面向前,他左手抓拢着糖豆,右手单独拿出一颗,一下一下的往上掂着。
平静的眼眸里突然闪现锐利的光芒。
他掂着的手停下,指间迅猛一弹,糖豆如利剑般飞射而出,速度之快,只能瞥见一抹残影。
“咚”的一声,几丈远外的梧桐树发出沉闷的声响。
如此动作,他接连做了十余次,待到左手空空方才停下。
他缓出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糖渣,正要起身,身旁递过来一个布包。
来人正是鼠琏儿,这几日他都在为自己与水平不佳的沈小鱼组队而愤闷,虽然他不讨厌沈小鱼,也很感谢他,但一事归一事,孩子间的较量,始终由实力决定。
所以此时的他语气也稍显烦躁:“诺,给你,你请婆婆做的东西。”说完,他直接把布包往沈小鱼怀里一扔,转身便走。
沈小鱼还来不及说声“谢谢”,就听见他头也不回的劝诫道:“与其在这费无用的功夫,还不如多加练习。别妄想靠着将军的名位取胜,太鲲不是你能玩玩的地方。”
说着,他抬手一挥,一根黑丝如闪电般从袖间射出。
此招一毕,人已不带犹豫的离开了去,唯独地面上留下一条,从梧桐树下延伸至沈小鱼座底的两指宽裂缝。
沈小鱼低头瞧着这再往前近半厘,便能要了他小命的地缝,笑了笑。
没想到鼠琏儿这几日的提升竟然如此之快,想当初对战玄鹰时,那两团如巨蟒般的黑绳,恐怕都没有此时的这一缕来的强劲。
看来鼠琏儿在灵识结固方面下了不小的功夫,假以时日,突破智元初的灵门阶段也不是不可能。
沈小鱼自然对成为自己助力的帮手没什么意见,即使鼠琏儿极力的表达着心中的不满,他也不想去辩解。
他抬头看向青天,只期盼着那神秘的天神之船能早日到来。
……
秋风鸣廊,穿过他前方梧桐枝桠,只听“叮当”一响。
树干前闪现一枚用红线吊着的铜钱,在风中飘荡。
越过铜眼看去,俩人粗的树干上印着个小洞,一指深的地方嵌着颗糖豆。
……
……
钦天监摘星楼,楼顶是一片广阔的平台,平台中央砌出了一块石盘。
俊朗如月的宋淳宋少师一袭水墨白袍,盘膝坐在石盘上,闭眼静思。
在他的面前,是向远处平铺而去的无垠大陆,天际处,与苍白的青空相接一线。
他似一位坐在高楼上的执棋圣手,以天地为棋盘,以无尽的冥思为棋子,下着一盘浩瀚无边的棋局。
他一动未动,高处的风也未敢过分的叨扰,只轻轻拂过他的鬓发。
半晌,他眼睫颤动,座下的石盘从边沿处盘旋出金色的细流。
细流像有生命般向他靠近,织出了一张错综复杂的金色线网。线网的好几处都闪现出刺目的光亮,星星点点,如微缩的星空。
待整个石盘都布满细流,宋淳睁开了眼。
一锦衣中年人不知何时来到了楼顶,越过石盘,负手踱步到平台边,问道:“如何?”
宋淳淡淡一笑,回道:“丞相不必担心,计划万无一失,金陵国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
锦衣中年人背对着他,点点头,未再多言。
宋淳与他共同远眺向这片广袤的大地,也许下一瞬,这份安详与和乐,就会随着历史的长河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