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儿以为他不想看到自己,正不安地不知如何是好时,眼角突然瞟见一本书朝她伸了过来,某人随手指了指上面的一个英文句子,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盼儿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笔?
相安无事地上完了上午的课,彼此之间的话并不多。
顾盼儿趁教室里没人的时候又独自拿着午餐来到了池塘边。看着池塘里依旧欢快的鱼儿,神情有些呆滞。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两天关于蒙嘉瑞的一切,想要停下来,却像毒瘾一般,让人无从抗拒。
一阵脚步声传来,待顾盼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站在了她面前。顾盼儿仰起头,阳光有一瞬间刺痛了她的眼,蒙嘉瑞左手捧着饭盒,下一秒就坐到顾盼儿旁边。
顾盼儿被吓得不轻,前一秒还在想着的人下一秒就出现了,而且还坐在自己旁边,让她不知所措。不习惯和男生靠得这么近的她,条件反射地向后移动了一点,拉开了距离。
其实他们的距离并不近,中间起码还能再塞下两个人。
蒙嘉瑞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惊慌的表情,然后将饭盒递到她面前,说道:“我不方便,你喂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顾盼儿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微张着嘴巴,半天脑袋反应不过来。
蒙嘉瑞看她久久都没有接,便将饭盒放到了草坪上,用脚夹住饭盒,然后用手去用力打开盒盖,饭盒有两层,上面一层躺着一条鱼,糖醋排骨,还有南瓜炒蛋。蒙嘉瑞用左手艰难地拿出这层,放在草地上,然后露出下面白花花的米饭。他拿出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那只鱼,几下之后摊摊手,看向顾盼儿,表示自己的力不从心。
顾盼儿知道他刚才是故意示意给自己看,让她知道他的无能为力以及需要支援。不动声色地轻叹了口气,右手接过蒙嘉瑞递上来的筷子,左手拿起草坪上装满丰盛的菜的饭盒,很认真的挑起了鱼刺。
蒙嘉瑞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顾盼儿将菜递过来的时候就张嘴去接,然后左手顺便舀一勺饭放进嘴里,一起咀嚼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蒙嘉瑞的眼睛四处游走,就是没有直接落到顾盼儿身上。这时突然看到顾盼儿身侧虚掩着的饭盒,便伸手去打开,只见里面只是浅浅地附着一层白菜。
顾盼儿来不及阻止,脸一瞬间红了。
蒙嘉瑞看着她瘦削苍白的脸,说道:“你就吃这个?”
顾盼儿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点头则摆明了让人家知道自己有多寒酸多穷迫,小小的自尊心让她不肯点头,于是便打肿脸充胖子,说道:“我比较挑食,肉已经吃掉了。”说完脸更红了,忙转移注意力,低下头继续专心挑鱼刺。
蒙嘉瑞恍然大悟一般地长长“哦”了一声。顾盼儿赶紧又肯定地“嗯”了一声回应他。
“可是你的饭还剩很多呢,你要怎么吃完它呢?还是说你想浪费农民伯伯的食物?”
顾盼儿“啊”了一声,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蒙嘉瑞拿过她的饭盒,将自己饭盒里的菜一股脑往里面倒。顾盼儿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要。”急忙伸手去阻止。
蒙嘉瑞却不理会她,依旧自顾自地倒,顾盼儿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饭盒,一块糖醋排骨掉落了下来,打了几个滚。
顾盼儿羞红了脸,恳求地说道:“别这样。”
蒙嘉瑞见几乎一半的菜已经倒进了顾盼儿的饭盒里,便停了下来,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就这样吧。”语气里有些得意和满足。
顾盼儿拿起筷子想要将菜重新拨回去,被蒙嘉瑞看穿了心思,蒙嘉瑞冷冷地说道:“别想着再把它们弄回来,我讨厌吃从别人饭盒里倒出来的东西。”
顾盼儿快要哭了,为什么会遇上这样一个不讲理又霸道的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觉悟估计他是不会有的。
蒙嘉瑞看着顾盼儿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样,心里突然有些心疼了,后悔自己不该用这样的方式逼她,可是现在骑虎难下,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威胁道:“你要是敢浪费的话,我就每次都这么做,而且下次还会当着很多人的面。”
顾盼儿看着手里的饭盒,一时心绪难平,有什么压在心里,很难受。
蒙嘉瑞张开嘴,皇太子般的示意顾盼儿他需要进食,顾盼儿顺从地继续之前的动作,之前的紧张被蒙嘉瑞这么一闹早已经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不住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对眼前这个家伙负责,要毫无理由地服从他所有的要求。
可是,只是这样而已吗?
许晓柔在远处看着他们无比亲昵暧昧的动作,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盼儿,你明明告诉过我,你永远都会离那个家伙远远的啊,为什么你现在却心甘情愿地为他做这么多呢?
是不是心甘情愿只有顾盼儿自己知道,哦,不,或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很自然的,顾盼儿一天的时间都几乎被蒙嘉瑞占满,上学,放学,上课,午餐,无论哪一样,现在都少不了蒙嘉瑞。顾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演变成了这样,似乎理所当然,但又好像不完全是。
两人的形影不离开始的时候确实引起一些微言,顾盼儿也曾不安地试图解释过,可是看到蒙嘉瑞一脸的坦然,让她也无法不镇定下来,任命地接受。蒙嘉瑞说:“嘴巴是别人的,而耳朵是自己的。”
蒙嘉瑞上课的时候喜欢趴着睡觉,因为有顾盼儿会帮他画好重点,他可以说是高枕无忧。
周碧园比以前更经常来找蒙嘉瑞了,美其名曰同顾盼儿联络感情,但却会抓住任何机会在谈话中嘲弄讽刺顾盼儿一番。顾盼儿虽然知道她暗暗地针对自己,却不懂得回击,脸皮也不厚,于是后来她再来的时候,顾盼儿总是会找借口去找许晓柔。
许晓柔在知道顾盼儿和蒙嘉瑞之间事情的真相后,好一阵唏嘘。后来也不解,顾盼儿为何会轻易地答应为他做这么多的事情呢?如果说是感谢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呢?顾盼儿当然不能告诉她蒙嘉瑞曾让她负责的事,那样的话就像是情人间的承诺一般,可是顾盼儿和蒙嘉瑞并不是情人。
班上的同学很快就习惯了,因此关于蒙嘉瑞和顾盼儿的流言蜚语很快就泯灭了。
蒙嘉瑞偶尔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摄人心魂,每次顾盼儿都会不自觉地脸红。和蒙嘉瑞在一起的时间渐渐没有那么难熬了,顾盼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隐约期待每一天的来临。她会抓住任何空隙去悄悄回味着蒙嘉瑞的每一个动作,还有身上醉人的气息。醉人?当顾盼儿发现自己竟然用醉人这个词来形容蒙嘉瑞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羞赧无比。
林惜雨最近有些魂不守舍的,常常望着日历发呆,脸上的表情忧伤无比。日历上有一个日期,被她用红笔描了又描,顾盼儿不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她只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林惜雨的期待与不安。
林惜雨的反常同样引起了林惜云的怀疑,她不止一次问过林惜雨原因,但林惜雨都只是苦笑着用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一带而过。林惜云发现她最近恶梦变得多了,常常会在梦中哭醒,然后对着窗外整夜整夜地发呆。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秘密,想说又说不出来的秘密,只得任岁月的尘埃将它沉积在心底。可是,尽管这样也有会被人重新挖掘出来的那一天,于是被迫再痛一次。
那一天终于还是到了,林惜雨来到以前学校的那片荒地边,那里已经不是一片荒地了,而是种满了扁豆。林惜雨是顾盼儿的校友,而这片荒地同样也承载了她许多沉重的回忆。
太阳很大,她靠墙站着,脚边有一株扁豆,长得要较其它要大要好,它的边上还有一个仙人球。在那个雨夜过后,大家种的花都死得差不多了,只有这株扁豆和仙人球好好的,于是学校决定在这片荒地都种上扁豆,扁豆花很漂亮,而且扁豆到了收获的季节还可以送给学校的老师,作为特别的奖赏。
林惜雨抚摸着一人高的墙,沉浸在过往一点一滴的回忆中,有人过来都没有察觉。
“七年了呢,这里变化真大。”一个声音叹息道。
林惜雨猛地转过头,周晨一身休闲装,双手插在裤兜里,背着阳光笔直地站立在那里,帅气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他避过林惜雨热烈且复杂的目光,缓缓走到了她身边。
一阵沉默过后,周晨像每一个久别重逢的人一样,故作轻松地问道:“这些年过得好吗?”
林惜雨嘴角牵起一丝苦笑,道:“一直都逃避着不去想这个问题呢。”
周晨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轻叹道:“是吗?”
气氛陷入了沉闷的尴尬。
周晨看了看身后的墙,目光复杂。当年有个女孩在这里被一个男孩恶作剧般地从墙上推了下去,这个恶作剧因何开始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女孩在掉下去的瞬间发出的惊恐的叫声还时常会在午夜寂静的梦里徘徊。
那时女孩失了一条腿,却得到了男孩的爱,无法说上幸与不幸,因为女孩早就窥视这份爱很久了。
“你每年都会到这里来吗?”周晨问。
“是啊。”林惜雨回答得很直接,“总觉得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不断地找寻着。”
“找到了吗?”
“不知道,很难啊,因为它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变了?”
“变了。”想了想,林惜雨又心存侥幸地补道:“变了吧!”不确定的口吻,还在隐约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