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顾盼儿要是认准了一个理,是绝对不会轻易向外界的力量屈服的。不过她死认一个理的时候并不很多罢。
梁威走出去后教室又恢复了平静。他在楼道口的厕所那里转悠了半天觉得无趣极了,想要回去,可是又觉得这么快就回去会很没面子。正在郁闷的时候,周碧园出来了,她借口出来上厕所,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厕所那边梁威,她在心里“果然不出所料”地笑了笑。
快步走到梁威面前,一脸担心地说道:“怎么办?顾盼儿将你的名字记下了,我一直劝她不要记,可她根本就不给我面子,还记得特别仔细呢。”
梁威顿时火冒三丈,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说道:“死贱人,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周碧园一幅力不从心的惭愧样,低着头小声嘀咕;“我拦都拦不住啊。”
梁威看她为自己担心得都快哭出来了,心里大为感动,说道:“不怪你,不就是被老师叫去教训一顿吗?谁怕谁啊?”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周碧园目含秋波地看着他。
他冷哼了一声,故意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磨着牙齿说道:“我一定要先给她点颜色看看。”
周碧园很满意地回到教室,有些兴奋地等着看梁威会给顾盼儿什么颜色。
下课后梁威才回到教室,回来的时候口里不知在使劲地嚼着什么。
蒙嘉瑞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到同桌站起来离开了作为,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挪动椅子,坐了下去。蒙嘉瑞以为是王卫,并不大在意,也懒得去抬头。坐了一会儿,那人又起身离开了。
第二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临时弄了个小测验,大家在一通哀嚎之后便都埋头无奈地做卷子,一副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场考试一直考到第四节课中间的时候,老师才过来收卷子,然后甩下一句:“不要讲话,接下来的时间自己自习。”便抱着一摞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大家刚经历了紧张的考试,还没完全缓过来,一时都看不下去书,教室里开始有了小小的议论声,无非是在讨论刚才的卷子。有一些同学甚至虚脱地趴在了桌子上,蒙嘉瑞就是其中一个。他的同桌王卫则东张西望地寻找说话对象,收集说话素材。
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顾盼儿的头发上,不敢相信般的用力眨了眨眼睛,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蒙嘉瑞,神神秘秘地说:“嘉瑞,你看看她的头发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蒙嘉瑞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迷蒙着眼睛抬头看了一下,瞳孔瞬间收缩。
在顾盼儿的头发上,皮筋稍微下一点的地方,粘着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咋一看很像鸡大便,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放在空气中被氧化了的口香糖。
顾盼儿正坐着发呆,想着卷子里那道至今还模棱两可的题,突然听到王卫并不很大的声音,似乎是在说自己,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便下意识地伸手向后面的头发摸去,摸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周碧园也转过头来,不禁叫道:“是口香糖。”说完也觉得一阵反胃。
其他同学都“唰唰”地闻声看了过来。
顾盼儿又窘又急,伸手便想要去把它抓下来,可是越抓粘得越紧,粘的范围越大。那恶心的东西紧紧地和顾盼儿柔细的头发纠缠在了一起,根本抓不下来,越是用力,结果反而越糟。
周碧园在旁边看着,不时发出惊呼声,说道:“粘得好紧啊。”心里却有些唏嘘,那家伙可真狠啊。
顾盼儿依旧往后抓狂一般地撕扯着那团东西,手都酸了,头发因为被生生地扯掉,疼的顾盼儿满眼泪花,还是一点用也没有,顾盼儿真恨不得将头发全部撕扯下来。
正在她快要发疯了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她那还在不死心的胡乱抓扯的手,瞬间的身体接触让顾盼儿僵了一下,对方掌心的温度传遍了她全身,心跳慢了半拍。
蒙嘉瑞看不下去了,伸手阻止那只还在继续蹂躏自己头发的手,说道:“别拉了,没用的,回去洗一下吧。”
顾盼儿有一瞬间想哭得冲动,她停下来手上的动作,整个人无力地趴在了桌上。
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了她的背上,安抚地拍了拍。顾盼儿知道这是周碧园。
蒙嘉瑞看着趴在那里的顾盼儿,眼神变得很是冷酷,他觉得他的气血直往上冒,那种被他拼命压住的属于野兽的血似乎要苏醒了一般,他的双手伸进抽屉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紧紧地捏紧了,骨头在呼唤自由般地“咯咯”作响。
梁威坐在后面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地看好戏,看到顾盼儿手忙脚乱地扯她那头发时,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他在下第一节课的时候趁王卫去上厕所的空挡,跑到了他的位置上,对坐在前面的顾盼儿进行了他的这项杰作。当时因为刚下第一节,大家都很困,全班几乎都趴倒了,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不过大家心里也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了。
顾盼儿实在坐不住了,没有等到放学便慌慌张张地逃出了学校,向家里跑去。她虽然看不见那恶心的东西此刻黏在上面的样子,但光是感觉就足以让她恶心得险些晕过去,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她不要让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她要到家里躲起来,慢慢****自己的伤口。她知道一定是梁威做的,她也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为了报复。
妈妈,我错了,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我不要随便得罪任何人,我还是得罪了,我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妈妈,我真应该听你的话的。
此时伤心的顾盼儿早已忘了当时自己是为了坚持原则这一回事了,她只是深深地自责,自责自己不该随便去开罪人,自责自己不该仗着老师给的小小权利就得意忘形,自责到了骨子里去,她觉得自己是在自作自受,这样的自己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一点也不。
顾盼儿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顾盼儿片刻都没有停歇就立刻跑到了镜子前面,将皮筋解开,那东西立刻随着散开的头发像蜘蛛丝一样铺散开来。
顾盼儿顾不得头皮的疼痛,又开始用力地抓弄起它来。依然不行,就跑到厨房里舀了一瓢水,沾湿,再扯。可是那东西越是揉它它粘得越紧,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你越不让他这样他就越要这样。反反复复折腾着,顾盼儿的手已经开始酸麻了,身上因为紧张还出了一层汗,依然对那大片打结的头发束手无策。
沮丧无比的顾盼儿想到妈妈和小姨可能很快就要回来了,万一被她们看到自己现在的惨状,她们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这样一来她们会担心的。
我不能让她们为我担心,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的,我没有什么资格让她们为我担心。可是,我该怎么办呢?顾盼儿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在无力地颤抖着。
正在顾盼儿焦头烂额的时候,眼睛无意瞟到桌上用来剪纸用的剪刀,竟然鬼使神差地抓了起来,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着镜子里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自己,犹豫了一下,眼一闭,心一横,便一剪刀剪了下去。细滑的发丝像流水一般自指尖滑落。
开门的声音响起,接着传来林惜雨的声音:“奇怪,大门怎么没有锁。盼儿,是你回来了吗?”
顾盼儿浑身一僵,手里的剪刀“啪”掉落,砸到了她的脚上,她却似浑然未察觉到痛一般。
林惜云听到有声音从顾盼儿的房间传来,猜到她可能在房间里,便向那边走过去,边走边奇怪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是妈妈?顾盼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妈妈竟然也回来了。顾盼儿觉得自己浑身在发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林惜云愉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今天上街的时候顺便给你买了一条新皮筋,你原来那条太旧了,应该扔掉了,来看看喜不喜欢吧?”
顾盼儿惊恐地盯着那扇门,随着它的开启,瞳孔慢慢收缩,脸色惨白。
门最终被打开了,林惜云手拿着新皮筋,脸上难得地挂着一丝微笑,然而只是一瞬间便僵在了脸上。
屋内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头发,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在地上互相追逐嬉耍着。林惜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顺着掉落的头发看向正倚墙蹲在地上浑身发抖的顾盼儿,此时她正张皇失措地双手抱着头,而头后面的头发,没了。
她不安地看着林惜云,怯声怯气地说道:“妈妈,别怪我。”声音里满是愧疚与乞求。
林惜云的大脑彻底短路了,她手里捏着新皮筋,阴沉着脸问道:“头发呢?”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顾盼儿只是抱着头一言不发,眼泪“刷刷”使劲往下滴落。林惜云手中的新皮筋刺痛了她的眼。
老天爷这是在故意作弄我吗?她无助地在心里哭喊。
林惜云看到了她身边的剪刀,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顺不过来了,她大步跨上前去,捡起地上的头发,抓狂地往顾盼儿头上揉去,沙哑着声音吼道:“你给我弄回去,弄回去,你这个蠢货。”顾盼儿被她过大的力道推到,蜷缩在地上抱着头,任林惜云将满地的头发使劲塞向她的脸上,手上,身上。
突然林惜云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身闪电一般地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倒立着拿的扫把,拎起地上惊恐万分的人,二话不说,就疯了一般地挥了过来,顾盼儿恐惧极了,身上火烧一般的剧烈疼痛让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挣脱妈妈逃开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身上挨着一棍又一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