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你这是在做什么呀?”王爷带着些微诧异的声音从管家头上响起,明明挑不出其他任何的情绪,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战栗着。
管家匍匐在地上,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就算没有抬头,也能够感受到,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充满了危险的光芒。他这是肆意惯了,忘了主上的性子了吗?误以为对方是只大猫。
王爷行若无事的品着快要凉透的茶水。
仿若想起什么,眼眸之中暗藏杀意。
……
“徐公公……”少年乖巧的坐在那里,稚嫩的童音,不由让人心软。
整理衣袍的徐公公停顿下手中的动作,用微微颤抖的手背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明儿就是小皇子登基的日子里,安华娘娘若是看到了改有多欣喜。”
徐公公说了这话,突然咬住下唇,沉默几秒之后,扑通跪在地上,头狠狠的磕在地板上:“是贱奴的错,在开心的日子说着这么丧气的话。乱了礼仪,打搅了皇子的雅兴……”
少年从床帏上缓缓地走下,将跪在地上那位老人轻轻的扶起,手轻轻的握上那双皮肤松弛带着无数斑点的手,将他扶起。依旧是刚才的童音叫着:“徐公公。”
徐公公慌忙地将手缩回,想起什么,尴尬的停在半空中,过了几秒慌乱从地上爬起,蜷缩着身子,卑微的站在角落中,灯光的阴影,让这个瘦弱的老人,看起来更加的矮小。
少年缓缓地走向老人面前,紧紧的握住那双战战兢兢垂在一旁的双手:“徐公公……”
对上少年的眼眸,充满了真诚。让人无法抗拒,徐公公颤抖的身子幅度小了一些。
少年察觉到这样的变化,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徐公公的身子放松许多。
若是让齐泽看到此刻少年一副纯情无害的模样,定会报以嗤笑。他还未忘记站在殿堂之外的少年,即使利剑放在脖颈处,依旧处之晏然。此刻却刻意营造出纯情无害的模样。
这个小鬼的城府远远比表现出要深的多。
徐公公连忙将头转到一边,嘴唇几张几合,最后化作浓浓的愧疚掩埋在眼底。话多说无益,双手颤抖的奉上衣袍。少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徐公公说道:“徐公公,衣服先放在那里,朕乏了。”
徐公公弯腰缓缓地向后挪动,衣衫平整的放在架子上,再次后退,每一步极其小心翼翼。
徐公公走了很久,少年才动了动身子。
满月无情。
世事难料,昨日还是质子,处处胆战心惊,保持着唯唯诺诺的姿态。今日位居国家至高无上的尊位……
“叔叔。”少年不知从何处冒出,打断了青年的慷慨陈词,少年如同雏鸟见到家人一般,踉踉跄跄的步子,恰好躲过了侍从的阻拦,无误的跪倒在青年的面前。
少年抬起头,前排人员清楚看到,那张与先皇无二的面容,那纤细的脖颈高高的抬着。青年被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他僵直的站着,任由少年沾满灰尘的手抓在整洁的衣袍。
一面是少年蓄满泪水楚楚可怜的面容,一面是文武百官的见证。青年站在原地极力忍耐着蓬勃而出的怒火,将少年千刀万剐的想法在青年脑海中一直徘徊。
是他大意……
一口腥甜堵在喉咙。
北炘国先皇征战途中突然驾崩,膝下的几个孩子,也早在前些年份相继离世。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只有其弟墨景。
在文武百官拥护之下,墨景再三推辞,落得美名。
怎想好事将至,冒出来墨轩。没有当场将他斩断,只能够强忍怒火。脸上的笑容凝结在面容,在躯壳的内部,灼灼燃烧着熊熊怒火。
……
“干嘛。”第五瑶光看着男子递出的右手中,放着几枚破旧的铜板,有些不悦的撇嘴,声音也变得干巴巴的。
少年怎会不知晓,男子的意图。那日少年决心重建沧澜国,以为就此开启了训练的模式,结果一切和他想象之中的场景不尽相同。
他走进破旧茅草屋之后,还未坐下,就听到男子不起波澜的声音响起:“把屋外的柴劈了。”少年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要不是长久浸染的礼仪在牢牢地提起他的理智,说不定早都冲上去将男子暴打一顿。
打过打不过无所谓,先泄了心口这股怒火。
他堂堂太子,十指不沾春水,这等粗活,连他身旁的下人都不做,竟然让他亲自动手。
“你已经不再是第五瑶光了。”男子没有在意少年紧握的双拳,而是平静的讲述着。
二人静默的对峙着。
不知过去多久,少年渐渐的松开了拳头,无力的转过身,投奔艳阳的天气。内心的沉重让他步伐异常缓慢。人生无处不在妥协着。
他当然不是第五瑶光了,第五瑶光,不是早死了吗?
男子以为少年就算满腹书卷,毕竟是个少年,有着少年的气血,他已做好,将少年给降伏,逼着他认清现状。
意外的是,他比想象中要更容易管教。
齐泽不由得感叹,命运的不公,若是先皇不那么昏庸,若北炘国发展的没有那般迅速,若国家能够有喘息的机会,假以时日少年定能成长为一代明君。历史或许会改写,他们沧澜国定会再次强盛,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再屹立百年。
时日?时间?
一切不过是虚妄的幻想……
少年紧紧的握着笨重的斧子,将锦缎衣袍束起,弓着身子。
泪水随着斧子的每一次落下,砸进泥土之中,混在一起。
他,或者换个代词,她!
她是第五瑶光,人们所在意的是第五耀光。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偷龙换凤,偷梁换柱的事情,或许永远不需要人知晓。
国家已经灭亡了,齐泽把希望寄托于她一人身上,她能够做的就是应下这份职责,若是齐泽知晓,他救下的不是沧澜国充满希望的种子,而是一介身份卑微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充满失望?或者是绝望。
只知当年容光皇后诞下皇子,光遣送赏赐的进进出出一天。其中价值连城的珍宝不乏众数。可谓是享受着至高的荣耀。皇帝当即下令将襁褓之中的孩子立为太子。
母凭子贵,人人都只道皇后可谓是人生圆满了。不仅有着皇帝的宠爱,还有继承大统的儿子。
在无人在意之处,参与那场接生的人员相继离世。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仆人,自是没人在乎,这皇宫每天都有人离世,富丽堂皇的外表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再明媚的阳光,也无法驱散来自心底的冰冷。
沧澜国自建国之初,就有一个传说,龙凤双子诞生预示着灾祸。无论传说是否有假,但那一代君主敢冒这个险,用江山来作为赌注。
手里的实权和失去一个脆弱的生命,孰轻孰重,恐怕心底早已做好衡量。
“皇后,老奴明日便请辞归乡,一辈子将这个秘密烂在心中。”老妪匍匐在地上,嘶哑的嗓音苦苦地哀求着,床榻之上的美艳的妇人。衰老的妇人,没有试图用往日的情感来勾起妇人心中的怜悯。
事实上在开口的瞬间就已经预想到答复,只是心依旧不愿死心。
女子虽然凌乱的发丝沾染了汗水,紧紧的贴在面庞,只是徒增了基本病弱的气质,美貌丝毫不折损半分。
女子强撑着让自己坐起,丹凤眼此时充满了悲伤。
“奶娘……”那一声充满幽幽叹息的奶娘二字,让匍匐再地上的老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停下了不住磕头的动作。
女子也不愿这般事情发生,这屋内的仆人,都是她信得过的人。
若是事件被捅出去,她将会失去至高的荣耀,将会牵连家人。她害怕,她没办法。
襁褓之中,蜷缩着身子,睡得无比安详的孩子,那一块都是她难以割舍的骨肉。她想要活下去,也想要参与孩子的成长。
就在老妪已经不再抱有幻想,坠入深渊的瞬间,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奶娘我把她交给你,你定要好好待她。”
一秒地狱,一秒天堂。
老妪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对上女子苦苦哀求的双眸:“我定当以死不负皇后的嘱托。”
美艳妇人点了点头,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的婢女,婢女一个个瑟缩成一团。
老妪抱起沉睡中的婴儿准备将她带走,走了两步突然停顿转身:“皇后不看看她吗?”
皇后微微愣住,她怎会不想,只是再需一眼就无法舍弃。
“不了。”妇人充满疲惫的声音响起。
老妪再一次跪下:“愿皇后日后珍重。”
老妪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从后门离开了。
妇人在床榻之上,缓和了许久,才对身边的侍女说道:“出去通禀一声。”
婢女连忙从地上爬起,身子踉跄一下,连忙站稳。妇人扫视了一周,其他侍女连忙爬起,一个个连忙整理神态,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事实上,心底都在思考着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