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常惠送张三与良宵等人到渡口,坐船下钱唐。
娟姑娘上了船,站在船头,依依不舍地与常惠告别,“弟弟,保重啊。天冷要记得多加衣服,小心着凉。”
这个姐,还真把自己当妈了。常惠暗暗感叹道,于是他也挥挥手,“记住了,你们一路也要小心些,学会了就要记得早些回来。”
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船只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常惠这才转身回去。
他并没有直接回作坊,也没有回自己府上,径直走进了周府。
“你们老爷在吗?”他问看门的。
看门见是常惠,连连点头,“大掌柜啊,老爷在家的,我这就给你禀报去。”
周和周松正在客厅,听说常惠上门来,知必定是因杨记的事,有些心虚,道:“爹,你去见他吧。他若是问你,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我先进屋子避一避。”说完,便走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周松只好硬着头皮道:“快请他进来吧。”
常惠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见到周松还是客客气气地道:“老东家好。”
周松连忙道,“常大掌柜,不知道今天刮的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常惠道:“古人云,人走茶凉。难道我当上桑记的掌柜之后,来一趟老东家的府上,就让老东家如此的惊讶了?”
周松有些尴尬,“没有,没有。虽然你不在我家当掌柜的了,但我们仍然是邻居。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的。欢迎常掌柜多走动。”
常惠道:“好了,客套话也就不多说的了。我今日确是有事而来。老东家,我以前敬重你,是觉得你为人还挺仗义的,讲诚信,所以,每次桑家邀请我过去帮他,我都拒绝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来,老东家的所作所为,却让晚辈感到困惑。你答应借钱的事,我就不提了,就当你是一句客气话,只是晚辈有些愚钝,信以为真了。但最近你们周记做事,却是越来越过分了。”
周松还要装傻,“不知道常大掌柜说的是什么事?”
常惠道:“若要人莫知,除非已莫为。我们两家可是有约定的,不打价格战了,也不互相抢双方的生意。所以,我桑记作坊在成立之后,一直恪守规矩,从不主动挑起战事。我也主要是做京城与西域的生意,两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呢?你们周记却从背地里下黑手,抢我京城的生意。你老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周松还是煮熟了的鸭子----嘴硬,他认定常惠并没有抓到周记的把柄,道:“还有这事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常惠脸色微变,道:“老爷子,老东家,我自己亲自去京城跑了一趟,他们来拿货的许总管也都亲口承认了,这还要我拿出什么证据出来吗?我今日上门来,不过是念在旧情上,不想让周记与桑记跟过去一样斗个两败俱伤。如果你们真的没有诚意,非要重启战端,那好,我桑记奉陪就是了!”
说完,就站了起来,欲转身离去。
周松也知道,价格战打下去,双方都没得钱赚,而且这常惠手段特多,自己与周和还真的不是对手,认怂了,“别,别。常掌柜,这事我真的不知情,或许是我儿子瞒着我干的。你别走,咱们有事坐下来慢慢商量。”
常惠这才重新坐了下来,道:“我外舅听说此事后,很是生气,非要和你家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说句实在话,我们作坊的工具想必你们也是清楚的了,要比你们的先进,我们的成本也比你们的要低。真干起来,你们没得钱赚的时候,我们还是有些赚的。只不过我念在过去我们两家的情份上、你我又是邻居,这才劝住了我外舅,过来跟你讨个说法。如果谈得好,能让我外舅消了这一口气,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如果周老爷觉得我们眼前这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想试试桑记的厉害,那我就啥也不说了。”
周松连忙道:“常大掌柜,这事你容我调查清楚,如果事实确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定会给桑老爷一个交待。你看可行?”
常惠道:“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告辞了。”
常惠走后,周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埋怨道:“爹爹,我不是让你什么都不承认吗?你怎么又把这事给认下来了呢?”
周松道:“我让你别出这骚主意,你偏不信,这一回让人家给查出来了吧?虽然我们没有把柄落到人家手上,但常惠那么的精明,你瞒得过他?我们两家真的要斗下去,双方都没得钱赚,又何苦呢?现在赚钱不容易,我们周记自从有了作坊之后,赚钱跟以前相比,那可是强多了。所以,人要知足。”
周和低下了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松道:“还能怎么办?只能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给桑记一个面子啰!该赔偿他们的损失,就赔偿他们的损失吧。我明天就过去探探他们的口气,要是合理的话,也就认了算了。”
第二天,周松果然提了一些礼品到桑府来拜访。桑道乐听说周松来了,还有些惊讶,不知道该不该见他。
常惠道:“见他也无妨,我猜他必是来道歉的。我们先看看他的诚意吧。”
周松进来,跟桑道乐与常惠打了个招呼,“桑兄,常大掌柜。昨天你走后,我一查那事还真的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干的。我今天来负荆请罪了。”
桑道乐道:“周兄客气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就好,负荆请罪就不必了。”
周松这一回倒是很诚恳地道:“我们周记总共卖给杨记是一万一千三百匹绸缎,你们两位也在,看看这个事如何解决?”
周松主动提出来倒是让桑道乐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昨天常惠跟他谈了些什么,以前的铁公鸡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起来,便朝常惠呶了下嘴。
常惠道:“的确,你们周记从背后下黑手,这事很不地道,也给我们桑记造成了损失。既然老东家也认识到了错误,我们的损失,你就自己看着给吧。”
周松道:“这一批布,我们也是折价卖给杨记的,我们也就赚了一百万钱。为表诚意,这一百万钱我们还给你们,就当是赔偿你们的损失了。”
周松或许是良心发现,估计也是与徐县令商量过了,定下了这么一个和解的方案。
桑道乐其实也不想与周记打价格战,只不过是在气头上才说的,听到周松主动提出来赔偿一百万钱弥补自己的损失,这还真是从未有过的破天荒的事。
他也是一个性情中人,人敬他一尺,他就敬人一丈。“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很高兴。说句实话,我桑家也并不是差这一百万钱。你过去又是常惠的老东家,对常惠有恩,这事就这么算了。钱,你也拿回去吧。”
这一回轮到周松惊讶了。这一百万钱,就是他的上限,如果对方要更多,他也就没打算谈了,没想到桑道乐居然还不要,可他也不能不给啊,要不传出去多没面子。于是,两个人竟然互相推来推去的,一个要给,一个还不收。
常惠道:“都别争了,我来做个中吧。就五十万钱,这下都满意了吧。”
于是,双方依了常惠所言,双方重归于好。约定共同开拓市场,把太原郡的丝绸生意做大、做强。
为了展示诚意,常惠也带周松亲自参观桑记的作坊,让自己的竞争对手近距离观察自己的生产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