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独苗毫无半点国公府世子的觉悟,根本不在乎形象,配合着就地滚了一圈,爬起来憨憨一笑:“六郎,我看你这庄子实在是可怜得很,不如去我家那处别院吧,就是我阿九姐姐常去的那个,说不定下次还能遇上我阿九姐姐呢。”
“你懂个屁!”
宁子承没好气道。
“这庄子虽小,却已是我名下产业,我宁六郎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的人生大计,就要从这里的艰苦奋斗开始!”
“白富美是什么?”
赵独苗憨厚,但其实不算蠢。
“就是我阿九姐姐么?其实用不着啊,我娘说两家亲事已定,只等着合计出一个吉日来。不管六郎你能不能发家致富,都能迎娶到我阿九姐姐的!”
“我……”宁子承准备赶人了,“赵独苗,你巴巴的跑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赵独苗笑眯眯道:“白马原上好风景,还可以打猎,我来找六郎你打猎去。”
“不去不去,我哪有这个闲工夫。”宁子承道,话虽如此,他却明白赵独苗是来看望他,这令他心里暖暖的。
这是真朋友。
曾经,他也和长安府里许多纨绔子弟称兄道弟,如今他这般境地,除了赵独苗可没有第二个人来看他。
忽然,他心思一动,眼前这个家伙不正是送上门的好帮手么?
他当即问道:“我记得你家在长安府有不少粮行,朝廷里工部的匠作局想必你家也是使唤得动的?”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些事,但是可以猜到。
粮食乃是人之本、国之本,宋国公府作为国朝第一勋贵门第,在京城运作粮行是必然之事。至于使唤一下工部匠作局的人手更是轻而易举,宋国公府的管事递个条子便可办到。
赵独苗挠了挠头,说道:“好像……大概……是吧?”
宁子承笑了,说道:“十郎,你这便回去问问,让你家的粮行派些人来,我这的庄库里有存粮要出售掉。还有,想办法给我找个匠作局的高手,能做龙骨水车的那种。”
“好嘞!”
宁子承的一声“十郎”,意味着已经和他消除芥蒂,大家仍然是好盆友,亲密的小伙伴。
这令赵独苗高兴极了,他想都不想,立马拍着胸口答应,忙不迭道:“我这就回去办!”
赵独苗掉头便往外去,突然又转头,奇问道:“六郎,你要卖粮食?你又缺钱么?要不我回去弄点给你吧。”
宁子承囧了。
他又组织起一些记忆。
以前的宁子承和赵独苗之所以交情如此深厚,主要是因为赵独苗比较憨厚,或者说……比较好忽悠!
宁子承虽然是侯府子弟,但却没什么银钱,自从和赵独苗混熟后,就凭赵独苗这智商,轻而易举就能忽悠得他大把掏出银钱来。
当年,宁子承告诉赵独苗,作为好盆友,就应该互相帮助,比如说,帮你花钱!
“骗人家的钱,还看人家姐姐洗澡……”
看着赵独苗憨厚纯真的眼神,再想起记忆中那稀世仙葩从温泉出浴的模样,宁子承下定决心——这个兄弟,交定了!
有赵独苗帮忙,自然不必小虎回城去找粮行,风力翻车也可以等赵独苗找来的工部匠作局高手。
宁子承是闲不住的,干脆让小虎带上数名男仆,和庄上青壮一起去庄库里搬运粮食。
这些奴仆都是出府时宁府所安排,鬼知道里面有几个是太夫人安排的眼线,宁子承是信不过的,他甚至打算回头让这些人和庄农一样下地干活!
天近中午,终于把庄库里的粮食整理搬运完毕,有麦、豆、稻米等,除了留下一些秋收前的口粮外,共有粮食五百多石,宁子承打算全部卖掉。
大周如今国势平稳,近年又没有大的灾年,因此粮价比较平稳,以京城长安府为例,米价约三百五十文一石,麦价三百文一石左右。
不过,宁子承翻过《大周五朝会典》,涉及大周开国以来太祖、世宗、太宗、真宗、仁宗及当朝以来的方方面面,关于粮价,往前二三十年的真宗、仁宗时期,石米不过六七十文,这却是已经涨了差不多四倍。
以宁子承有限的历史见解来看,作为国家兴衰晴雨表的粮价,至多再过三十年,恐怕就要再翻一番。
至于达到石米千文,恐怕也不会超过六十年。
换而言之,大周的确还处于王朝巅峰期,但已在走向抛物线的下行线了,说不定如今出生的婴孩有生之年能有机会看到又一次王朝更迭。
用了午饭,宁子承问道:“小虎,你知道,一般乡下地主闲来无事的时候,都干点什么取乐么?”
小虎想了想,说道:“小虎小的时候,便是在乡下长大,那些富家翁么,也没有旁的事,大概就是听小老婆唱唱曲儿,等着天黑好睡觉,嘿嘿。”
“额……”宁子承一头黑线,未婚大老婆他倒是有一个,待定状态,小老婆么,暂无,“就没别的事可干了?”
小虎愁眉思索,半晌说道:“捕鱼摸虾算不?”
宁子承一拍大腿:“对!钓鱼去!今晚喝鱼汤!顺便搞点鱼苗也好……”他还在惦记着挖蓄水池养鱼,以及手表空间里是否也会出现能养鱼的水池之事。
南边太平水就可以钓鱼,若是下几个爬笼,或许还能搞到泥鳅草虾。庄户人家闲暇时也会钓鱼摸虾,改善一下生活,因此,小虎去庄上转了一圈,便找来钓竿等渔具。
宁子承兴致勃勃,小虎拦都拦不住,他亲自动手,下田掘土寻来十几条蚯蚓,便带着小虎兴冲冲往太平水去钓鱼。
太平水是小河流,流经一号宁庄的这一段最宽处也就三丈有余,水流不快,辟开一片河边的芦苇,便可以垂钓。
把芦苇压在河坡上,铺得密密实实,躺在上面,午后的阳光暖暖的,东边的白马原高坡上有牧童奏响的笛声,渺渺传来。
宁子承挥挥手,让小虎回去,也顾不得是否会有鱼儿咬勾,他只想小憩一会儿。这大周的午后,曼妙得动人,使人只想入梦。
直到手边的钓竿被扯动,打在他的手背,宁子承才苏醒过来。
“有鱼?”
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抓紧鱼竿便往上提。
鱼竿拉得弯曲,鱼线也绷得很紧,宁子承这才发现并不是鱼咬勾,而是从河水上游淌下来一个大家伙,勾住了他的鱼钩。
那是一个足有两米长,用已经不怎么白的白布盖起来,上面还盖着一些芦苇枯草的东西,下面似乎是厚实的木板,因而漂在水上。
他心里觉得有点不妥,可还是小心地拉着鱼竿,所幸鱼线还算结实,缓缓止住这东西顺流而去之势,接着被宁子承慢慢拉向岸边。
那果然是一块木板,宁子承蹲在岸边,一手抓住木板边缘,费力向岸上拉,另一只手扫开上面的芦苇枯草,然后扯动那块黑乎乎的白布……
一只光着的脚露了出来!
“卧槽!”
宁子承大叫一声,吓得一屁股跌坐,双脚向前猛蹬,将那躺着一个人的木板又踹回了水里。
这一番动作有点大,木板滑回水里时,上面躺着的人向边缘滑动,将木板压得一侧下沉,终于掀翻过来,那人也落进水中。
哗!哗啦!
宁子承瞪大了眼睛看向水中,那木板、白布都被水流冲开,原来落入水中的是两个人……不,或者说,是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顺流而下,宁子承有点发呆:“什么情况?难道,这个位面的大周流行水葬?那也去大江大河啊,这种小河流不合适啊!”
就在他发愣时,已经漂出去几米远的那两具尸体中,小的那一具,似乎突然动了一下?
宁子承以为自己看花眼。
随即发现不是。
那小的尸体真得动了,摇了摇手臂,接着开始剧烈拍打水面,很像是落水的人在挣扎求救!
“活的!”
宁子承猛跳起来,大叫一声,沿着河岸便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