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适时地废除旧惯例,建立新惯例,才能赋予留宿这件事新的意义,从而让它更具吸引力,更令人期待。
作为陈一鸣本人,他当然希望能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遵循人与动物共有的生理需求,以及人类特有的心理需求,与时俱进地顺应恋情变化。
惯例,惯例,最可怕的就是它的惯性。同屋不同房这个惯例的惯性,尤其的大,每次只要他一生出破坏它的想法,就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
说是无形,其实也有形,这股力量来自于屋子里的猎犬和小奶狗。虽然他们并没有采取任何实际行动阻止他,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足以让陈一鸣迈不出打破惯例的第一步。
好几次,他的脚步就要拐去楼下郭楠的房间,结果还是顺着惯性,走上了楼梯。
沙发上的两人已经挤在一起,并排地躺着了,还在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说,小东瓜为什么会突然接受我?”
对于这个问题,陈一鸣的心里并不是没有自己的自己的答案。他现在知道了,正是那个让他百爪挠心,又无可奈何的惯例,给了他机会,让他能最终得到爱人心和她的家人的心。
从他第一次留宿,到留宿频率慢慢增加,直到固定在每周末留宿,如果没有这些时间的积累,今天在主题公园可能是另一番场景。
小东瓜非常排斥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亲密接触,也从不说话,陈一鸣并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他。有时候会发现他亮晶晶的大眼睛正望着他,一旦他也回望过去,小男孩就会很快躲开眼神。
来自星星的孩子会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但这并不表示,在他存在的空间,你可以视他为无物。
自从发现这点后,陈一鸣就不敢太放肆了,因为不管是搂个腰,还是接个吻,他都感觉被上帝之眼注视着一样。
常言道,眼不见,心不念。即使没有语言,也没有肢体接触,存在于同一空间,处于对方的目之所及,这本身就是一种交流。
如果没有这一年多积累起来的熟悉感,他的拥抱又怎么可能会对小东瓜产生那么神奇的作用呢?
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更多的是为了知道郭楠的看法和想法。
“可能是因为你给了他安全感。”郭楠想了一下:“不过,我也还是觉得很奇怪,姿势有那么神奇的作用吗?”
陈一鸣搭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问:“姿势?怎么神奇了?”
不要怪他想歪,以他俩现在这姿势,他想到什么都不奇怪。
郭楠根本就没意识到他的心猿意马:“我和你把小东瓜夹在中间,应该让他产生了一种被严密保护的感觉,让他身处室外,也能感到像在室内一样的安全感。”
原来是这个姿势啊!
郭楠继续说:“但我在想,仅仅是合抱就可以了吗?”
她不仅仅是在为她自己的孩子,更是在为星星学习班所有的孤独症儿童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能证明合抱比一般拥抱更有安抚作用,那么这将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课题和值得推广的实践。
甚至有可能的话,还能用它代替常用的“角落行为”!
陈一鸣知道郭楠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从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断她,在他的心里,这是她魅力值最高的时候。
认真工作的女人很美,认真思考的女人更美!
“如果抱住他的人令他抗拒,那合抱形成的闭合空间,不但不能让他感到安全,反而会让他感到更加不安。那也就是说……”
说道这里,郭楠难以置信地看着陈一鸣:“你能让小东瓜有安全感?”
在郭楠看来,小东瓜和陈一鸣之间完全没有交流,他们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典范。
郭楠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激动地问:“你做了什么吗?你怎么做到的?”
“我什么也没做啊?”陈一鸣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傻啦,我和他从来没有同时离开你的视线相处过。我要是做了什么你还能不知道?”
“也是哦!”郭楠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继续说:“那他怎么会突然能从你这里得到安全感?”
“安全感,应该没到这个程度吧,我看顶多是熟悉感吧!”
“熟悉感?”郭楠想了想,说:“熟悉感肯定是有,毕竟你们每周末都呆在一个屋子里。”
“这么长时间了,还能不混个脸熟?”
“还是不对啊,我好多学生,还有星星学习班的老师们,他也是每周都见啊!”
郭楠给硕博士上课的时候常常会带着小东瓜去,只要给小东瓜安排好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让他在那里玩乐高,或者看视频,他一般都很乖巧。
硕博士的课,氛围非常轻松,主要以讨论为主,班级人数也不多,不会吵闹得让小东瓜感到不安。
学生们都能理解郭楠一个人带孩子的难处,有时候还能拿小东瓜的行为模式给他们当案例讲。
有些学生还在星星学习班实习,或者见习,本来就对小东瓜很熟悉。
星星学习班的专职老师更不用说了,他每周都要在那里跟着他们进行很长时间的训练和学习。
陈一鸣心想,如果他们都和我一样,或者我和他们一样,那我得多悲催?
“那可能是因为爱屋及乌?他应该能感觉到,我很爱他的妈妈吧?”
“我在说正经的呢!”
“我说的就是正经的啊!他很爱他的妈妈,我也很爱他的妈妈,所以他才会接受我吧!”陈一鸣说得再正经不过了。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小冬瓜对身边的人的情绪感知极其敏锐,这是不争的事实。
郭楠隐隐地觉得,也许,还有一种可能,虽然她和前夫离婚时,小东瓜才一岁多,她和小北也给了他很多很多爱,但他的内心其实依然非常渴望父爱。
而她和陈一鸣平时的相处,则让小东瓜在潜意识里,把陈一鸣的形象放在了父亲的那个角色空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