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鸣说完后,郭楠满脸的不可思议:“你惊到我了!这么一大段话,你全都记着呢!”
“那当然,一字不差!我知道,你想说的是,利用职权之便就是利用职权之便,不分事大事小。”
“我有没有跟你说,其实,你也是撞到了枪口上。”
“嗯?什么枪口?”陈一鸣还真不知道。
“就是,我们系有个老师,特别喜欢支使学生帮她干私活。给办公室打扫卫生,批改作业、试卷,接送孩子,只要你能想到的日常琐事,她都找学生干过。
大部分学生上过一两次当,就会想办法拒绝。但是有个女生,可能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太好,看起来就很自卑,性格特别肉,愣是一直被使唤了两三年都不知道拒绝。
我呢,觉得那个老师有点太过了,先前暗示、明示地劝了好多次,然而也什么没用。
这不到了毕业前夕嘛!她把自己的一个专著丢给那个女生调格式。你也知道了,调个论文的格式都够让人有得受了,更不用说一本专著了,结果,害的那个女生连自己的论文都拉下了。
我那天正好有事找那位老师,推开办公室门,只见到那女生一个人在,她坐在电脑前,眼睛通红通红地,两边脸上是湿润的,手背上还有刚擦下来的泪水的水渍。我哪里还看不明白,分明是在边调格边哭,听到了敲门声,想掩饰,但没来得及。
都忍了两三年了,没想到在那个女生离校的前夕,还是因为这件事,和那个老师理论着,理论着,就吵了起来。早知注定要吵一架,我还不如早点吵呢!
我周五刚吵完,你周六就说要让实习生帮你调格式,你说,是不是正好撞到枪口了?”
“好啊!原来我是被迁怒的城门前的池鱼!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整个身体都压向了郭楠,惩罚似的在她的唇珠上咬了好几下。
郭楠左躲右闪,连连告饶,“你说的也没错!我也是真心实意地在劝你!”
“现在改口,晚了!”
“我确实也不想你为了一点小事留个污点嘛!”
“要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说同样的话吗?”
“不会!”郭楠坚定地说。
“骗子!”他作势又要咬她,“难道那失火的城门还要挑一挑,选一选,看哪条池鱼最适合遭殃?”
“对啊,对啊,”郭楠觉得好笑极了,“你就是我千挑万选,最适合遭殃的池鱼!”
可不是千挑万选?陈一鸣确实是有点权势的在职研究生中的百里挑一的清流,不像有些老板或高管,作业和论文都是助理或秘书的,只有学位证是他们自己的。
正是因为他平时表现太好,这才有“污点”之说。那么小小的一点点瑕疵,落在黑纸上,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落在白纸上才能成其为“污点”。
“那还是我的荣幸?”
“嗯哼!”
如果不是这个“污点”说,陈一鸣也不会痛定思痛,决心第二天用整整一天的时间,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调格式、找错别字,务必要在每一个细节上做到尽善尽美。
去年,江城的雨季在五月,陈一鸣改论文的那天正是降雨量最大的一天。
午后,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郭楠提醒了他好几次,让他早点回去,晚了怕积水太深,开车危险。
见他完全听不进去,半赌气半较劲似的,非得在当天完成最后的修改。到后来,她也放弃了劝说——反正家里也不是没有客房。
果然,傍晚时分就有新闻说,有些路段的积水已经半人高了,一路的车都被困在了水里。
那晚,陈一鸣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留了下来,而“污点”说则是一切的导火索。
“那我希望,这样的荣幸,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陈一鸣志在必得的说道。
“当然!”郭楠毫不犹豫。
她抬起头,抱着他的头,主动亲了上去:“你知道吗?今天在主题公园,你抱着我,我抱着小东瓜,咱们一起静静地站着,等待逆行的人流散去的时候,我感觉……”
郭楠有点哽咽。
陈一鸣温柔地抱着她起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和自己面对面跪坐着。然后,一下一下地,稳稳地,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等她稍微平复了,又翻了个身,换成让她趴在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嘴唇,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你的感觉,我都感觉到了。”
郭楠不希望小东瓜老是关在家里,会时不时带着他去一些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玩。
听说新开业主题公园里客流量不大,还有不少相对安静的区域,比较适合闭娃,就想让小东瓜尝试一下。
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他很抗拒,大不了打道回府。没想到小东瓜居然很喜欢水上滑道和水上漂流,当然前提是人不要太多。
眼看水上漂流的人慢慢多了起来,郭楠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还是和一小波人潮逆向碰上了,被堵在了一个不算宽的通道里。
感受到怀里小东瓜越来越焦虑的情绪,她自己也有点急了,又很后悔和自责今天还是太冒险了——找个非周末的日子来可能更好。
郭楠脑海里有一大堆的理论知识,都能告诉她,这种情况下,她更加不能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谁能比她更知道呢!
但事实是,她们母子俩的情绪彼此感染,小东瓜越来越不安,已经开始在她怀里挣扎了。
一时间,她又是着急,又是后悔,又是自责,又要强逼着自己控制情绪,又要安抚孩子,还要注意避开相向而行的人流。
结果,她没被别人撞到,反而一个不注意,被自己绊了一下。
还好,旁边一直紧紧跟随的陈一鸣及时护住了她,可能是因为被两个大人抱在中间,让小东瓜很有安全感,他竟然慢慢地不在挣扎了,焦虑情绪也渐渐平复了。
到最后,还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