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降临的很早,漆黑一团,就象泼墨一样渲染了整个天空,各处院子的灯笼先后挂出来,寒冷中的一点温暖,让人格外留恋。
芳竹去大厨房提晚膳,平时都是差一个丫头去就好,自从知道小姐身世之后,看谁都不放心,就自己去了。还能顺便打探消息。
“小姐,刚在回来路上遇到文松,要给小姐请安,我看小姐忙了一天也没歇息,文松又是个话多的,让小姐累着,让他明儿过来。”
苏清颜却知道,芳竹是知道晚膳侯二夫人过来,担心到时以小姐大了要避嫌来数落她。
“让文松明儿下学后过来,在这里用晚膳,你到时去大厨房要几个他爱吃的,明儿中午要小厨房做奶盒子,温在炉上。过年,文松的衣衫备好了吗?外衫就用府里统一的,内里的棉衣要精细,外面不比我们屋里暖和,棉坎肩用兔毛围边,边角绣个花样,过年嘛,还不能让人图个眼亮?“
苏清颜细细碎碎的嘱咐,又歪着脑袋琢磨:“这样还是不妥,还要多准备两套,要用上好的绸缎。他在外上书院,不能比其他学子穿的差,芳菊,在外选两身合身的,不要总想着买大点,明年继续穿,不精神。”
“记住了,小姐,遇到小姐,是我们的福分。”芳菊麻利的回答,她知道答应慢了,小姐又要给她白眼。
遇到你们,才是我的福分呢。没有你们,我也很孤单。
主仆三人热热闹闹的用了晚膳,芳竹去煎药,芳菊就扶着苏清颜在屋里散步消食。
苏清颜心急想恢复体力,本想来点大幅度的运动,可芳菊监管严格,连步子都不让迈大。
锦帘一揭开,庄嬷嬷就扶着二夫人进来,苏清颜赶紧揭开棉被,就要起身下床,“好我的姑娘,跟母亲还用客气什么?快让母亲看看。“二夫人快步走过来。
“芳菊,快去给母亲换个暖手,母亲一路走过来,这暖手都凉了。”
“还是姑娘贴心,你弟弟成天顽皮,闹得鸡飞狗跳。”
“母亲说什么呢?弟弟可是我们二房的嫡子,日后自是要挑大梁的。男孩子,顽皮点,才聪明机灵,要那么少年老成做什么?”苏清颜嘟着嘴不满。
芳菊赶紧寻个事做,免得被二夫人看出来她在偷笑,小姐最近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昧着良心夸人也不脸红。
“行,行,行,说不过你。”有人夸奖儿子,二夫人笑得满面春风。
“芳竹,今儿小姐可按时用药?膳食可合胃口?今儿都做了什么?”二夫人一连串的问,她一直都是这种姿态关心苏清颜,前世,她很受用;现在,才发现问的过于急切,更倾向于表现形式。
“回夫人,今儿小姐精神还是不太好,胃口不比平时,每餐都只是略吃几口,午睡后就看看话本子。”回答的中规中矩,甚是让各方人士满意。
苏清颜点赞,是个机灵的,自己越是弱不禁风,越安全。
二夫人仔细打量苏二小姐,脸色还有点苍白,衬的那双丹凤眼越发明显,每次看到这双眼睛,就象唐淑真那个女人在嘲笑自己,你什么身份,还妄想侯爷?心里的恨止不住,养了十几年,就是一条小奶狗都有感情。要怪就怪你的亲生母亲。
唉,为什么当初活下来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呢?
苏清颜也仔细打量二夫人,二夫人本是35.36的年纪,贵族夫人都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刚出头。瓜子脸面,杏核眼,薄施脂粉,盘着端庄的堕马髻,斜插一只宝蓝点翠珠钗,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散花百褶裙,很是明**人。论颜色,二夫人是不输给侯夫人的,难怪,这么多年来,不服。
刚才二夫人的眼神那么复杂,怕是想起前尘往事吧,自己活生生一个人从小在侯府长大,明明她与侯夫人有六分相像,甚至比苏清凤还象,但就是没人察觉。当然要不是有前世记忆,她也绝想不到这点。二夫人就是利用认知的盲点,让侯府的嫡次女堂而皇之的叫自己母亲,更是公然把嫡亲母女三女努力推向对立面。人情薄如纸,人性贪如狼,人心的狠毒,远远超于AK4的威力。
“颜姐儿,今儿怎么这么看着母亲?”二夫人好笑的问。
“从小就看着母亲这般,怎得这么些年母亲还是这么美?”苏清颜娇娇的说。
“这小嘴是越发贫了。”二夫人从小就知道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
“不依,不依,庄嬷嬷我说的对不对?”苏清颜扭股糖似的抱着二夫人的胳膊。
“呵呵,二小姐说的都对,小姐也越发出挑了。“
“颜姐儿,这眼见着就要过年了,今日,太夫人说府里的姑娘年龄都是跟着的,眼见着都大了,你大伯母就说姑娘们就再添两身衣服,你挑自己喜欢的。这过年,姑娘们都要给长辈兄长们做点针线,都知道你身子不好,就都免了吧。”
“母亲,都记得了。”
“今日可有乖巧的喝燕窝?唉,就你最让人操心。”
“芳菊亲自看着我喝,这两个丫头看着可严了”
“颜姐儿,过些时日,你大伯父就从军中回来了。”
苏清颜从二夫人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惆怅,以前是决计听不出来的,陆教官说的没错,先入为主,主观代替客观,是人性的弱点。在战场上要丢命,其实后宅就是战场,或者更残酷,因为面对的死亡是裹了蜜。
“大伯父?”苏清颜似乎在努力回想侯爷长什么样子。
她确实记忆模糊,因为前世今生,侯爷跟她说话没超过十句。
二夫人似乎也陷在回忆中,“二夫人,快戌时四刻了,二小姐如今身子还虚着呢,要早点安置。”庄嬷嬷及时把二夫人拉了回来。
“母亲,这到年根,二房的事情都要你拿主意,弟弟妹妹你还要照看着,这天寒地滑的,差个丫头过来就好了。”
“还是姑娘会心疼人。”
演戏也是斗智斗勇的体力活。
“芳菊,小姐房里缺了什么,就去我院里取。”苏清颜缺银子首饰,不过二夫人知道她不会提要求的,一向如此。
“夫人,屋里的银骨炭不多了,小姐已经让省着用,不过小姐身体。。。”芳菊还真没客气,她可是特意在火盆少放几块炭。
苏清颜笑得似狐狸,她可是看见二夫人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因为这种顶级炭本就是奢侈品。
“母亲,别听这丫头的,我才多大,能冻到哪里?”言外之意,你年纪大了。美人最忌讳别人说她老。
“庄嬷嬷,一会子就让丫头送过来。”
庄嬷嬷一边爽快的应着一边肉疼,燕窝不断,银骨炭不停,烧银子。
一点银子就痛?以为我的两个孩子没出生就不知道活活被踹死的痛嘛?
苏清颜心里越恨,脸上笑得越无害。她嘴巴嘟着,欲说又休的样子。
”颜姐儿,看你这小样子,就是有事同母亲说。”二夫人的语气肯定。
“母亲,怎得最近没瞧见父亲?我生病,父亲也没过来瞧。今儿芳竹去提膳,从祖母花园的回廊回来时,就听到一墙之隔有两个丫头在嚼舌根,说二老爷不关心二小姐,是因为二夫人不受宠之类,还说父亲的心不在母亲这里。芳竹气的想过去揪那两个不知道好歹的。等跑过去,人都找不到了。”苏清颜气哼哼的,打抱不平啊!
二夫人的脸色刷的沉下来:“哪里来的两个野丫头?非议主子,就该赶出去。”
“这起子丫头连点眼力都没有,弟弟虽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确实唯一的嫡子,三哥又是自小在母亲跟前长大,他和陈姨娘都跟透明人似的,以后二房可不就是弟弟的?父亲只不过公务繁忙而已,也是为了母亲。母亲,犯不着和她们置气。”苏清颜娇声宽慰,看着二夫人的脸色渐白。
原来嘴皮子也是武器,不一定非要动刀动枪。看来自己是军人时,能动手就不瞎逼逼,实在太粗鲁了,要改!
“芳竹,你是在太夫人花园外的回廊处听到两个嚼舌根?”庄嬷嬷沉着脸。
芳竹看着脸色苍白的二夫人,嗫嚅:“嗯,本想揪住那两个小丫头,声音听着不熟。”任何何地都要配合小姐。
“你不熟,正常。你天天在院子里陪我,府里的丫头就是混个脸熟。”
“颜姐儿,以后莫听小丫头胡说八道。”二夫人已经调整好情绪,殷殷嘱咐。
“我自然信母亲。”
顶着风雪回到静心院,庄嬷嬷挥手让其他丫头在外面候着。
“夫人,看来荣华院那位是知道老爷情况的。”庄嬷嬷不愧混迹于后宅,透过现象看本质。
“哼,以前试探多次,都滴水不漏。都是靠不住的。”二夫人疲惫的按压眉心。
“小姐是想让太夫人和二夫人之间有芥蒂?”芳竹偷偷问。
“我们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