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蛐蛐儿伸伸腰踢踢腿,又换了个草堆唱曲儿。
它来了这个地界也有段时日,四周环境幽静,水草丰沛,还有几只美貌的母蛐蛐儿不时被它的歌声吸引过来,互相勾肩搭背,调情取笑,少年不识愁滋味,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这日,小蛐蛐儿吃饱喝足,便有些懒洋洋。这不,他顺势躲入一块石头底下,嘴里含了根草茎,闲闲地哼着小曲儿,脑子里寻思着做些什么打发辰光
不知怎地,心里空落落的,突然想起早先离家时前辈们赠与的一句话:谈情说爱算个啥,最重要的是趁着年轻留个种。
小蛐蛐儿一个激灵跳起来,差点误了大事情,趁着眼下光景正好,得赶紧娶个妻子。以它那副让一众母蛐蛐儿闻之欲醉的好嗓子和见之销魂的健硕身材,想要挑个合意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可是世事往往不如人意,它摩拳擦掌,忙活了半宿,嗓子都唱哑了,迎来的不是一心企盼的准妻子,而是两个讨厌的家伙,大半夜的跑来这里,一个进了里面,一个守在外头,虽是两张熟脸,但冲着打扰它娶妻生子这档子大事儿,它便不能善罢甘休。
小蛐蛐儿怒气冲冲地跳上台阶,打算上前质问,若还不识相,大不了干上一架。论功夫,它是蛐蛐界武学新秀,各种正规武功套路,包括劈、咬、踢、推、打等,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还会怕了这个连走路都冒着股雌儿味的人?!
守在殿门口的白面家伙来来回回不停走动,小蛐蛐儿刚一靠近,立刻被疾旋而来的脚风掀了个跟头,摔出去老远。
事实证明,绝对的强势面前,各种武功套路都是徒劳。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回了。”那家伙团团转了几圈,凑到门边唤道。
你也知道不早了,怎的还不走,影响本郎君的觅偶大计!
大殿里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过了一刻,“陛下,该回宫就寝了?
依然无声无息。
“陛……”
“进来吧。”从里面传出低哑的声音,仿佛身负千斤,疲惫不堪。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面的人提脚跨进去。小蛐蛐儿一跃攀住他的袍角,它倒要瞧瞧清楚,那个俊一点的家伙一个人躲在里头做什么。
殿内一灯如豆,光影暗淡。
“什么时辰了?”一身玄黑宽袍的郎君哑问道。
尽管见过他许多次,小蛐蛐儿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长得极为好看,虽然比自己稍微差那么一点,比如少了两根神气的须角,腿脚不够健硕,嗓子也不够响亮,等等,总的来说,这家伙还是极为养眼的,面如白玉,冷静而淡漠,此刻窝在一旁光看他的背影和侧面也是一种享受。
“回陛下,子时已过一刻了。”
又是一阵沉默。
正当小蟋蟀昏昏欲睡,几乎忘记来意的时候,那黑袍郎君突然道:
“拿匕首来。”
“陛下!”一声悲呼,继而是膝盖撞地的声音:“万万不可啊!”
小蟋蟀庆幸地拍拍胸口,幸好自己眼疾手快跳开去,否则那么大的力道压下来,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拿匕首来。”声音轻哑,但隐有厉色。
跪在地上的人从晃荡的袖子里掏出个长条形的木匣,抖抖索索地爬将起来,呈到对方身旁的案几上。
修长如玉的手指甫一碰到木匣的边缘,
“陛下,三思啊……”白面家伙叩头如捣蒜,额头立刻肿起来。
啧啧,居然还自残,忒没种了!
小蛐蛐儿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想到他无意当中戳中了一个事实,属于另外一人的。
叫“陛下”的黑袍郎君一边打开木匣,一边轻声道:“世人都说,学会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可是帝王手中好物太多,就连这绝世名剑鱼肠,混在其中,也被生生埋没。也罢,当年你未能如愿饮到秦王的血,今日就让你风光一回,好歹朕这一身血,传承自太祖太宗,乃是大夏正统。”
匕首轻薄如纸,寒光碎冰。小蛐蛐儿当然从未见过这等物事,只觉稀奇,莫不是个专拿来吸引雌儿们的玩意儿?
黑袍郎君清冷的声音又响起:“她伤得重么?”
“回陛下,顾英怕被发现不敢过于接近,因而未曾看清,只知女君身上剑伤和鞭伤皆有。”
手指一抖,指腹上立刻冒出血珠。
黑袍男子盯着那绯红的颜色慢慢变大,过了会儿,似是喃喃自语:“她那么怕疼,如何忍受得了……”
“罗大人抱着女君在宫门口被拦住,未曾逗留多久便离去了。女君似乎……已不省人事……”
随着说话人迟疑地吐出最后那几个字眼,小蛐蛐儿吃惊地发现,原本稳坐不动的黑袍男子僵在那里:“她用那药了,她用那药了……”
手中的物事咣当掉落案几,薄亮的镜面映出他近乎扭曲的眉眼,仿佛痛苦至极。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整个人就像窗棂上破旧的高丽纸,在冬日的寒风肆虐中来回抖索。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手撑着几面,一手用力按着自己的眉心,用力地按,像是要按出一个洞来。
后面的人向前膝行几步,哀哀叫道:
“陛下,事情既已到这一步,您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万万不能让女君知晓,否则……”
“滚!”
大力扫来,跪在地上的人直直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又滚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起来又跪在那里,仿佛方才那一掌承受得理所当然。
小蛐蛐儿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黑袍郎居然战斗力这么强悍,幸亏先前没有贸然上前,否则半死不活的就是它了!
说到底,它还是高估了自己,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是一只识时务的蛐蛐,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好好掩住自己的小身子,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黑袍郎君静下来,眸子盯着幽幽烛火,嘴唇轻微地开阖。
小蛐蛐儿听到他反复念叨的声音:“你说得对,不能让她知晓是我,不能让她知晓是我……”
如此持续了许久,就在小蛐蛐儿开始猜想他是不是魔怔了的时候,声音突然顿住。
他蓦地冷笑一声:“绝不能让她知晓,谁说就让谁死!”
语调狠厉如刃!
跪着的人惊了一下,缓缓抬头,对上那双冷峻酷寒的眸子,寒意从脊背上窜起,立刻又深深地把头抵在地上。
血,顺着手臂滴下来,在地上蜿蜒,他仰着头靠在手扶上,神情似乎舒坦了不少。
地上人一声不响地起来,掏出一方白绢,将狰狞的伤口细细包扎起来。
“剩下的药,都毁了吧。”
“奴才遵旨。”
眉姬送茶水进来的时候,罗澈和申显正坐在菡萏苑偏房的榻上大眼瞪小眼。一瞧见她,前者礼貌地颔首致谢,后者则是在她由不屑渐渐转为恼怒的目光中上下打量半晌,最后又在她忍不住要将茶水泼在他脸上的前一刻,笑嘻嘻地接过托盘。
隔壁便是云若的寝房,顾氏最初看到自家女君这副模样,差点晕厥过去。后来听得罗澈叙述事情经过,得知云若最后吐血,方知还有内伤。
经过寂春仔细检视,云若身上有两处外伤比较严重,不过已上过药,其它伤口虽多,不过伤在浅表,寂春又用了活肌雪灵膏,看起来无甚大碍。
至于内伤这一块,只能等她醒来再说。习武之人若有内力,可以调息自疗,只是眼下她全身似火烫,面颊,脖子等肌肤裸露之处,颜色红得不像话,汗水淋漓如雨,衣衫早已湿得精透。
热症发作了!
好在顾氏已有经验,取来月魄置于云若手心。
那物一入云若手,便泛出莹莹雪光,寒气如丝般钻入皮肉之下,游走在奇经八脉当中。
过了半个时辰,云若幽幽转醒,体温已渐渐退去,月魄却红到刺目,洁白的手心里仿佛里掬了一汪血。
睁眼便瞧见床头三张惊喜万分的脸,不等她出声,寂春已跑出去去通知在隔壁房内等候消息的罗澈和申显。
眉姬和顾氏将她扶着坐起。
身上伤口众多,每一处都很疼,一动就更加疼得难以忍受,她不由小小叫了一声,顾氏听到了眼泪便止不住涌出来。
云若倚在靠垫上,面上笑意融融。
经历了那样危险的场景,受了一身伤回来,此刻见到亲近之人在旁,心下浮起一丝安然和喜悦。即便有些莫名的伤感,也被她忽略不计。
但是腹内仍如火烧,云若试着运转内力,谁知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痛,内力竟然一丝俱无。
心下一沉,哪里出错了?
是吃了什么东西,中了类似消功散之类的药物,还是热毒太烈导致丹田受损?
若是前者,只能是在宫内出的问题。席位安排是由尚仪局和礼部一早拟定的,若是有人想向自己下药,必须从他们手中取得自己的席位安排情况,在相应宫娥送来的膳食中做手脚。
这样也不对,因着宜容长公主那一出,自己可是宴席尚未开始就换了席位的。如此,那人若按原计划行事根本不可能成功。
再者,在她那一桌席上吃东西的,除了眉姬,还有被眉姬强喂吃食的寂春,眉姬没有武功,寂春可是有的,她怎么没有事?
等等,还有一样吃食寂春没有碰,就是那盘银丝糯米卷。当时她是发了话的,不让旁人吃的。难道是那盘银丝糯米卷的问题?可那是萧陌亲手做的啊,他难道会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手艺有多熟悉,还去犯这种蠢?
云若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乱想什么,怎么怀疑到萧陌头上去。以往只要自己稍微有点头疼脑热,他就紧张得不得了,怎么会对自己做这种阴损事?!
还有,若真是在吃食上出了问题,云田出事之时,自己飞身过去相救,未曾感觉到半丝不妥;与断肠门那些人相搏之时,内力也是收放自如。
感到不妥的时候,已经是雪几身中乌夜镝的前一刻,原本内力便消耗过巨,突然间丹田一阵异样,似被什么箍住,内力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若不是当时罗澈舍身护着,恐怕躲不过玄梁那最后一击。
莫不是打斗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云若极度怀疑,但终究不能确定。玄梁偷袭实出意料之外,雪几之死更是意料之外的之外。恐怕玄梁至死都不愿相信雪几竟然死在他的手中。
估计也是这最后的意外,让他彻底断了生机。
雪几临死前的笑容,玄梁最后显现的痛苦,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甚么,她不会去多想了。死者已矣,怨也好,恩也罢,人死如灯灭,一切终将被时光湮没。
正沉思间,罗澈和申显已先后跨步入内,一个风流俊美,肆意潇洒;一个纤秀沉稳,霁月清风。
云若四肢僵硬无力,暂时动弹不得。见了他们颔首打过招呼。
罗澈心中挂念她,见她面色苍白,想上前安慰几句,但是眼见她身旁有人伺候,根本不需要他,便按捺住心思静坐榻上,只是询问是否感觉好些了。
申显似笑非笑地听完罗澈那番明明关心得不得了,偏要摆出一派端方板正的询问,眼眸扫过云若包扎紧实的手腕,正要开口,忽听耳边“哗啦”一声响,眼前突然冒出半拉子屏风,好巧不巧,刚好挡住他看向云若的视线。
更巧的是,屏风拉到他这里即止,罗澈那边却未被挡住分毫。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仿佛在说“不必如此吧”。
眉姬一脸防备,见他望过来,立刻转过头去,给了他一个后脑勺,意思便是“对你这种人,便该如此”。
她身子半靠在屏风后,从他这边瞧去,屏风上倩影绰约,引人遐思。
申显勾唇一笑,用扇柄缓缓在上描摹,口中低低道:“胜景不求入全目,半遮半掩最撩人。如此也不错!”
说话间,碧绿的莲蓬扇坠儿在手下微微晃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登徒子!”眉姬听了个分明,张口清叱。
“眉儿,这不能怪我!”他无辜地瞧着她。
眉姬无语,只得横了他一眼,直起脖子站到云若边上去,申显望着屏风一脸可惜的表情,毫无半分自觉,让坐在一旁老实守礼的罗澈尴尬至极。
“若妹妹,今晚着实凶险,不知府上守卫情况如何,万一那帮凶徒潜入府内,可有应付的法子?”
若是以往,他可以进宫向皇帝求得一道旨意调一支御林军来守卫云府,可是如今宫内也出了大事,戒备森严,连他也被阻拦在外。
或者一开始,皇帝就不准备见他,若真如此,那么之前,是他意会错了……
听闻罗澈询问,云若也想到,府中侍卫多是父亲麾下军士出身,出入过沙场,警惕性自是超过常人,然而来者若是像断肠门中护法级别江湖杀手,别说是军士,就是军中高级将领,恐怕也难以对付。若是对方不死不休,非要置她于死地,那么不管去哪里,有云府一干人为质,她如何都不会得到安生。
只是目前,断肠门受到重挫,能组织起碎心剑阵的三十六子已经湮灭,暂时无力发起攻击,除非有像四位护法那样的武功高手,甚至断肠门主亲自前来,否则以底下那些低级杀手,恐怕经不起云府侍卫的围剿。
这种可能性虽然有,但是着实不大,任何一个门派在遭到这等重创的时候总是先考虑如何保留实力,重振旗鼓,而不是死磕到底,同归于尽。
说到底,断肠门与云府无冤无仇,甚至之前毫无瓜葛,之所以一再针对云氏,不过是替人办事获取酬劳而已。
如此一想,云府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除非有极具诱惑性的条件可以让那位断肠门主放手一搏。不过就溶夜回报的消息来看,那样的条件,即便太宗皇帝,恐怕也是出不起的。
“临南六州,他倒是敢想!”帐内传出一声冷笑,“交给他的事没有一回能办成,还让陛下有了借口对哀家手底下的人动手。这样的废物还敢来找哀家讨要好处?”
“你是聪明人,临南六州坐拥镇南关天险,可退可守,得了那六州,便对南疆诸部形成冲击之势,届时南疆王室心生疑忌,恐怕二十年前旧事重演。你说,哀家能不能将临南六州给他?”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们狂妄得很,说老祖宗若不应允,便要另投他门。老祖宗如今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如以往多,若是他们真那样做,少不得又要劳动大郎君出手了。”
林奴儿跪在帐外,烛火幽幽地投射在苍老的面上,他低垂着眼睛,面上褶皱纵横放射如同蛛网。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你倒是相信大郎?可惜他也有自己的主意,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她缓缓掀开帷幕,盯住那个伛偻的身影,“去告诉南天问,一个区区断肠门哀家还不放眼里。最好收起那点心思,等哀家了了心愿,说不定,也会如了他的愿。”
云若歪歪头,在寂春帮助下,勉力调整了一下姿势:“明之何以认为,他们还会再来?”
“四大护法都出动了,他们对若妹妹似乎志在必得。如今无功而返,恐怕尚未死心。”
云若垂眸想了会儿,摇头道:“日后不知道,今晚倒是未必。”
罗澈一愣。
“有如两军对峙,掩杀再三,士气已落,继而而之,徒折损耳。”
“我竟忘了,妹妹是将门之女。”
罗澈温温一笑,满室生辉。
寂春垂下眸去,转身为众人沏茶。
申显在旁轻轻一笑,眉姬不屑地声音立时穿破屏风:“笑什么,难道女君说得不对?”
“对,也不对。”
“什么意思?有本事你说个法子来听听。”
眉姬尚不知德沛宫与断肠门的关系,若是知道,不知她还会不会说出这话。
至于罗澈,不管他知不知道,都会有当着申显的面有此一问。他这人,虽说心思颖达,沉稳有度,有时却不免过于天真,以为天下人都如他一般心怀善念。
至于申初,想到罗澈曾对他的评价——久历风月却又不入俗套,驭琴迂回婉转而常出逍遥之境,其为人虽风流不羁,貌似纨绔却又不似其兄贪权恋势,来去有如风行林下,实乃大隐之士。
再看眉姬,虽然面上又嗔又怒,但眼底并无嫌恶之色,想来心中对申显也不是十分排斥。
眉姬常年置身欢场,见过各色嘴脸,以她秉性脾气,若是真正龌龊之徒,便只想从他身上赚取钱物,并不会给予过多关注,更何况,以她春风渡东主的身份根本无需为一个欢场客投入太多情绪。
而且,今晚皇宫校场突生变故,她将云田带离到一个僻静之所。对于自己的轻功,她一向颇为自信,然而未久申显便带了眉姬尾随而来,可见他的轻功不在自己之下,甚或在自己之上也不无可能。
若说申显以往是深藏不露,那么今晚他在自己面前行事毫无避忌,又是为何?以云申两家龃龉,就不怕被算计,还是对自己太放心。
屏风阻隔了云若的视线,不过纵然瞧不见对方,云若也能感觉到他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正打量自己,目光炯炯,然而并无恶意。
除了那双眼睛,云若想到他的鼻子,嘴唇,还有背影,不得不说,他实在是一个非常好看的郎君,好看到让她觉得非常之顺眼,一种忍不住想拉近距离的亲近感。这种亲近感不同于罗澈,更不同于萧陌。
申显但笑不语,只是用折扇敲敲屏风的边框。
眉姬瞧了云若一眼,不情不愿地撤了屏风。
房内净是绝色之人,端得是赏心悦目,顾嬷嬷满意地环视一周,尤其对着姿态慵懒的申显笑了一下,便退到房外去。今晚之事,任忠已得消息,府内守卫彻夜不息,顾氏还觉得不放心,亲自搬了个小榻,守在廊下。
“请郎君详解。”云若道。
“世间道路万千,一路不通,不代表另一路也有阻塞。那背后之人得不到想要的,难道不能另辟蹊径,从他处入手?”
云若心中一凛。
申显继续说道:“譬如腹饥之人,欲寻得一间食肆填肚,自以为胃贵嘴刁,非珍馐不得入口。这天都繁华之地,食肆何止千百,能满足他口腹之欲的亦不在少数。”
“而那等金樽玉盏之地,也并非人人可入,身家钱帛,便是首要。”云若接口道,她有点大致明白申显的意思,断肠门在想找人合作,除了对对方有所要求以外,自身实力也是一个很大的凭仗。
“所以说,这是一个两厢选择。先得有做得出珍馐,经得起客人挑拣的食肆;对那人而言,若要进入这等场地,定然不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总须一身行头,最好浑身上下贴满金箔,闪瞎人眼才好。眉儿,你说是也不是?”
申显说到后来,特意还问了眉姬一句。
这是暗指她春风渡只认罗衫不认人呢!眉姬只装作未听见,钱财么,谁不喜欢!
“在天都,能做得出珍馐百味的食肆何止一家,论道天下,更是不知凡几。而那人既然胃贵嘴刁,非珍馐不得入口,必然出身富贵,养的一身娇贯气息,纵然一时困顿,安知未有他法能够入得?”
断肠门此次实力折损,但是它门众颇多,其中定然也有许多人才,完全可以通过其它途径,比如派遣细作,设立暗桩等等手段,来填补实力上的缺损。
“女君一点便通。如此,某,便告辞了。”
申显说完,施施然便起了身。
眉姬跟在他后头出了门:“这么晚,王府还进得去?”
“唔,是进不去了。”申显拍着折扇点头道。
“活该!”眉姬哼一声便要转身。
“等等。”申显推开扇子,又合起来,突然上前将她抱起。
“登徒子,还不放我下来!”眉姬惊道,十指往他面上乱抓。
“真不乖。”申显扭头避开,无奈道,“我无处可去,只好又来求你收留。”
眉姬语塞,眼见他笑得荡漾,正要叱他一句,忽觉身子腾空而起,眼前景物迅速后退,早已被申显抱着飞出云府,如星闪烟遁,没入暗夜。